陳氏是書商,但書在他那裏不單是牟利的商品,在價格方麵他特別克己。周文璞在《贈陳宗之》中說:“哦詩苦似悲秋客,收價清於賣卜錢。”對於窮詩人,他把“書借給、賒給甚至送給他們。葉紹翁《夏日從陳宗之借書偶成》案上書堆滿,多應借得歸。”杜耒《贈陳宗之》“成卷好詩人借看,盈壺名酒毋先嚐。”“黃簡《秋懷寄陳宗之》獨愧陳徵士,賒書不問金。”等都表現了陳氏的慷慨好客和他對文化傳播的熱心。這與當今一些唯利是圖的書商比較起來,真是有天壤之別了。
關於陳起所經營書肆——芸居樓的情況,在詞人吳文英《丹鳳吟.賦贈陳宗之芸居樓》中有細膩的描寫,詞上片雲:“麗錦長安人海,避影繁華,結廬深寂。燈窗雪戶,光映夜寒東壁。心雕鬢改,鏤冰刻水。縹簡離離,風簽索索,怕遣花蟲蠹粉。自采香芸熏架,香泛纖碧。更上新梯窈窕,暮山淡著城外色。舊雨江湖遠,問桐蔭門巷,燕曾相識。吟壺天小,不覺翠蓬雲隔。桂斧月宮三萬手,計元和通籍。軟紅滿路,誰聘幽素客。”從詞中可見芸居樓於鬧中取靜,既不遠離繁華市區,而又深居坊巷,門有桐陰,室內清潔雅靜,縹緗滿架,書簽在風中作響。主人自采芸香,以防書蟲,因為這些書籍是他的衣食之資,而且是他一生心血所注。的確,陳氏一生刊刻了大量書籍,周端臣《挽芸居》中說“詩刊欲遍唐”。今世所傳書棚本唐人詩集,後題“臨安府棚北大街睦親坊陳道人書籍鋪”或雲“陳宅書籍鋪印行刊行”者,多為陳氏所刊。其所刊《江湖集》今已失傳,但就四庫館臣從《永樂大典》中所輯出的《江湖小集》《江湖後集》統計就有109家之多。因為不單純為了逐利,所以在刊刻時十分慎重(流傳到現在一些宋代書坊牟利為目的的刻本,如“麻沙本”,大多刻得十分粗糙、草率),在紙墨、刻寫等方麵都非常精致。這些我們從傳世的陳氏刊本和毛氏汲古閣的影本裏,可以看得很清楚。每當我翻閱這些傳世精品時,都深深感到是一種審美的享受。當時俞桂在《謝芸居惠歙石廣香》中寫道“春雨書樓悶深靜,手抄羲經誤未刊”,“點朱塗黃細商榷,時有煙絲嫋風幕”,可見一個嚴肅出版家的敬業精神。
陳氏與南宋中葉以後卓有成就的詩人,如趙師秀、劉克莊、許裴、敖陶孫、方回皆有往來,有的還很密切。他們在詩歌創作上,彼此也會有所影響。對於陳起,不僅應在出版史上大書特書,在文學史上也應有其一席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