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美麗是一位喜歡在性愛上做文章的人,20歲出頭的時候,她就寫過一本小冊子,內容是教男人如何勾引女人,口氣大膽而尖刻,儼然以專家自居。她對情愛有一種自我陶醉式的著迷追求,生性喜歡冒險,她的情人很多,邵洵美是她的情人之一。在上海,她曾裝扮成舞女到舞廳跳舞,被人錯當成妓女,要給她介紹生意。即使處於戰爭狀態,南京被圍城之後,她還和舞伴帶著舞衣和舞鞋,冒著生命危險,穿過火線到南京跳舞。她和邵洵美一樣,對什麼東西都充滿好奇心,對怪人怪事有特別的偏好,對一切都喜歡嚐試體驗。這也頗符合其頹廢主義的人生理念,即人生在世,無所謂活得更好,隻是為了活的更多。她和邵洵美相愛期間,受邵的影響,也染上了鴉片煙癮。邵洵美遇到人來,就喜歡拉起項的被鴉片煙熏黑的手向人炫耀,“看外國女人手上也有煙漬!”項美麗在當時上海的“紅燈區”江西路,築起了她的“多彩的愛巢”,邵是那裏的常客,那裏成為邵逃避家庭的避難所。在上海項美麗還結識了不少上海文化界的名人,如溫源寧、全增瑕、鬱達夫等等,通過這些人,項美麗參與了當時上海文化生活的一個側麵。她還與邵洵美的太太盛佩玉建立起了很深的感情,邵太太曾真心地勸她搬到家裏一起住,過中國傳統的一夫多妻式的生活。
“海派”文學中的唯美頹廢主義潮流,也代表著30年代知識分子的一種典型的精神現象。從“現代性”曆史、文化語境中對之加以考察,可以發現它也是傳統向現代轉型時期,由文化上的“意義欠缺”所引發的一種普遍的精神症候。其集中體現是在傳統價值瓦解之後,真、美、善這些為人的生存所需的基本文化價值之間出現了分離和對抗,“美”與“善”、與“真”脫離,由此產生的是一種將自身建立在人的感性生存之上的審美主義的本體論。美與真無涉、不關利害、不問善惡,隻忠實於人的感性自身,人所能夠真實把握的也隻是個體的非理性的感性生存體驗。由此現代人的生存就由傳統的為君、為道、為父母的生存轉向為自己的生存,消解了生存的道德化的本質規定性,由此出現了一種“以審美代道德”個人性的生存態度、生活方式。所以審美主義是文學在進入“現代”之後所出現的一種新的可能性趨勢。在此趨勢之中,出現了作家的多重選擇:如以周作人為代表的追求情理調和的生活藝術的個人趣味主義傾向、以“海派”頹廢作家為代表的“肉欲主義”感官化傾向、“新感覺派”為代表的非理性的心理寫實傾向等,而徐、無名氏所體現出的則是一種以審美個人主義為基點的浪漫主義精神超越傾向。處此價值瓦解、文化失範的時代,徐、無名氏都強調人的生存的個人主義原則,同時又表現出一種在此基礎上重建人的生存的價值和意義的努力,徐所找到的方式是一種“接近上帝胸懷”的“愛”,並以這種“愛”為基礎,將真善美的分離統一起來。無名氏所依托的則是中國文化傳統中的“天地宇宙、萬物一體”之“愛”,並以此為基礎,提升至一種天地境界、“星球哲學”。所以他們最終又都表現出了對審美主義的感性生存本體論的超越,力求在個人性的基礎上實現審美原則、道德原則和真實原則的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