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從漢至明,殺虎口一直都是軍事要塞,都是國界。其基本功能都是一樣的。隻有到了清代,事情有了根本性變化。一個帝國強盛的標誌之一是邊疆牢固;一個帝國超級強盛的標誌是四海歸心,沒有敵人。這是一個絕對的高度。漢滅了匈奴,唐滅了突厥。這是兩個強大的帝國,但清的強盛更上了一個層次。在不見刀兵的情況下,清使這個自古以來的軍事要塞喪失了存在的意義。外蒙古已經是大清帝國的一部分了,是一家人了,還防守什麼呢?不打仗了,人也不能沒事幹。於是蒙古人與漢族人開始通商。
我想,做生意蒙古人肯定不是漢族人的對手。不比騎射比珠算,漢族人的優勢就凸顯了出來。晉商可能就是這麼富起來的。不管怎樣,兩邊的人們互相貿易,共同為富裕生活而忙碌。清朝政府開始把這個廢棄的軍事設施利用了起來,把殺虎口改良成民用設施。千年軍事要塞遂成國稅關口。從古至今,這裏都是國家消耗銀子的地方,到清朝,開始從這裏往國庫運銀子了。像一條一直往東流的河水,突然掉頭往回流了起來。清朝的領導人太了不起了。太英明了。
到康熙的時候,改殺胡口為殺虎口。我認為康熙的改動動作太小了,太謙虛了,應該改成友誼關。
二、人為右玉
車在朔州的公路上行駛。第一次來山西,感覺樹少,荒山多。植被哪有東北的茂盛。相比之下,這裏的植被很脆弱,顫巍巍的。車子一直在這樣的原野上行駛。走著走著,前麵出現一片蔥綠。以為是一片樹林。接下來車子一直在這個樹林裏行駛。好久也沒走出來。這片樹林麵積不小。
這片綠色出現的很突然。由於我生活在水草樹木茂盛的東北,對樹木,森林已經沒有多少感覺,當這片突然的綠出現的時候,我沒怎樣吃驚。隻是覺得車子駛進了樹陰裏,不似剛才曬熱。全然不知我坐的車子正行駛在一個人力的森林裏,一個荒漠上的奇跡裏。
我的生活環境是林草天然茂盛的東北吉林。樹林,甚至原始森林都有。樹木充滿了我的生活空間。在我們那裏樹的成活、生長都太容易了。樹種下,就不用管了,它自己就開始生長。很多樹都是自己長出來的。樹的種子被風刮到哪裏就在哪裏生長。吉林的山上幾乎都被天然的灌木和喬木所覆蓋。山上長樹,在我眼裏如同人長毛發。由此,我坐在車上進入右玉的時候,那些突兀的樹木並沒讓我驚訝。隻是覺得這裏終於有樹林了。以為這樹林是老天給的。
我們到右玉縣植樹造林博物館下車參觀。從那個博物館出來,我站在那高高的台階上向下看。滿眼是樹木和綠草。
這時,我才算是認識了這些樹,這些草。我知道了它們的來曆,知道了它們的曆史。令我震驚的是,整個右玉縣的所有樹木和草,沒有一株是自己長出來的,都是人工栽培的!既然天然不長樹和草,那說明這裏的土質非常貧瘠。
天然不生長,那麼人工栽培的難度是極大的。那個難度是不可想象的。右玉的人民創造了一個奇跡!
右玉這塊玉,本不是綠色的。原來的成色極差,跟一塊石頭差不多。經曆了十幾任縣領導的前赴後繼,一點點為右玉注入綠色。現在,右玉已經是一塊溫潤的翡翠了。
格致,滿洲人。60年代生於東北吉林烏拉。寫散文和小說。出過兩本散文集《轉身》、《從容起舞》;獲過省級以上文學獎六次。居吉林市。
(第三節)右玉的綠(外一篇)
邊雲芳(山西)
遠遠的,在無邊無際的起伏的綠中,便望見了右玉。
右玉,這座塞外小城,像一顆從天上掉下來的玉珠落入滔滔綠海裏,飛起朵朵綠浪,展開層層綠波。於是,右玉的大地是綠的,右玉的天空是綠的,右玉的空氣是綠的。來到右玉的人在這一望無涯的綠中,醉了。
能不醉嗎?樹隨山轉,樹隨路移,樹隨坡走,你隻要抬頭,隻要回首,就會有這滿眼的碧綠,滿懷的濃綠,滿心的翠綠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這綠是流動的,是充滿生氣的;這綠是明快的,是爽爽朗朗的。一樹樹,一叢叢,白楊、旱楊、油鬆、沙棘、葛針……,隻要是固風擋沙的,隻要是給大地披上綠裝的,都會頑強地從黃土中舉起一樹枝繁葉茂,掘起一片匝地濃陰。舒舒展展,挺挺拔拔,表現出北方特有的爽快大氣的風格。
你看吧,春風一過,蒼頭河的水就唱著歡快的歌兒由南向北倒流而去,兩岸濕地氤氳縈繞,樹漸漸的冒出綠芽,一眨眼,夏天就轉到眼前。名目繁多的樹木爭先恐後奉獻出一幅又一幅綠的圖畫,金綠、銀綠、灰綠、深綠、淺綠、鵝黃綠,黃土高原的黃土早已褪去,風沙塵埃絕跡而去。
隻有這綠,才是右玉真正的主人。這綠,不似朱自清筆下那“滑滑的明亮著”的綠,像少女的眼睛一樣明眸善睞,右玉的綠是一位意氣風發的少年,正在茁壯成長;這綠,比茅盾筆下白楊樹的綠更富有層次,更漫無邊際,更讓人舒展自如。
殺虎口的綠浪,隨著連綿起伏的長城,點綴的古堡,在天地間翻滾跳躍,兵戈鐵馬的蕭蕭聲在綠海中漸行漸遠漸無聲。商賈貢市,古道駝鈴,一縷思古之情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