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寬敞舒適的綠中,或懷古追憶,或探幽尋奇,神思任飛揚,綠夢心中蕩。
小南山的綠樹漫到了天邊,似乎是從天上垂下來一塊綠毯,蓋在了山坡上。一層層,一梯梯,蜿蜒逶迤,你無法確定,那綠濤流向了哪裏,那綠海有多深。玉林湖的碧波蕩漾,綠影垂波,人在綠中,綠繞人行,啊,哪裏來的這麼一個人間仙境?一霎那,你會愛上這片綠,你真想醉到在這綠中,不想醒來。
醉了,醉了!右玉的綠啊,牽了人的魂兒,勾了人的心兒。
滄桑與華美的交響
——朔州古城牆公園夜景抒懷
暮色四合,天幕垂垂。
夜色,像硯池裏一團墨漸漸散開,漸深漸濃。春天的夜清冷中透著似有若無的一絲暖意,一如這古城牆下的默坐懷想。一個朝代的隱遁與融歸自然已經杳杳綿渺,唯有矗立在天地間的古城牆像一麵旗幟昭示著歲月的過往,流年的衍變。如今,這唐風漢韻的燈,這汪洋恣肆的綠,這滄桑,這華美,這滄桑與華美交織的幻夢,成為一種邁不過去的遙遠。
對曆史知識的欠缺,並沒有阻隔我對古城牆前世今生的癡迷與想象。撫摸著千年以前的塵土風霜,它曾今的顏色看見過一段世俗的秩序,看見過繁華與衰敗的動蕩,亙古的寂情在時間的河流中逐漸平靜。我安靜地注視著這一段沉默的厚土,注視著這一段橫亙的從容,由此得知這座城市的來龍去脈。
557年的春天,邊塞胡地,茫茫蒼蒼。漫漫黃風卷地而來,伴隨著金戈鐵馬的悲鳴。這一年,北朔州徙治馬邑,遂築土夯城,攻防禦守。日漸一日高聳的黃土抵擋著烽火連綿的戰爭,城牆內是生生不息的庸常煙火和相守一隅的暫時安然。在北齊存在的27年間,也就是從550年至577年,朔州為北方重鎮。在曆代王朝的血雨腥風中,靠將士們忠勇與熱血支撐著中華民族北部的江山。朔州同樣不能成為一個例外。《資治通鑒》載:“北朔州,齊之重鎮,士卒驍勇。”驍勇的士卒征戰搏殺,甚囂塵上。從黑駝山下獵馬人起始,到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再到秦漢、三國兩晉南北朝以至於元明清,抖落曆史的塵埃,武力征討似乎一直是邊塞主流。打打殺殺,聚合離分,漢民族和北方少數民族的相互較量和征服,在這片土地上來來回回地上演。不然,元末明初時,城牆再次重修,一再擔當起它的曆史重任。
2009年的春天,古城牆已經將它的身份徹底轉換。它從1450多年前的軍事防禦決絕地變為城市觀光休閑的所在,它轉身為一座美麗別致的城市公園,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線。綿延一公裏的古城牆,在燈影光線的映照下,顯示著曾經一個王朝睥睨一切的傲氣。
夜色中,我仰首古城牆,凝重的氣息已經滲入每一寸土、每一棵草、每一株樹。有些世事隻可感受無法言說,就像曆史總是以一種沉默的形式延續,延續中生成巨大的變化。象征宮廷皇室的黃色迎賓燈柱舉起一座城市的春秋經脈,恢河伏流、桑幹冬暖、翠屏積雪、廣福鍾聲等馬邑古八景的詩詞襯托著燈光的煙暈華美,有著唐風漢韻的古典大氣與富貴婉轉。翻開的大書,古褐色的浮雕,晨鍾暮鼓的擊響再現著日月星辰的永恒,這是一個承前啟後的和諧轉接。人行步道上靜靜地懸掛起一方方燈的迷離,疏朗幽美,似綴在古城牆背景上的一汪渾黃的月亮。戲曲臉譜燈旋轉出千變萬化的神韻,草坪裏的休憩燈泛著慵懶的光,浮雕下的射燈燈影是薄暮時分亮起的一抹霞色的彩雲。古今交融,燈影層疊,那濃鬱的光暈,那流離的氣息,那從遠古深處而來的質感,那自蒼穹高處垂落的深邃,演變幻化出一支滄桑與華美的交響曲。
黑鬱鬱的青草一路漫過去,漫過去,接通到城牆腳下的地氣。我長時間默默地坐著,覺得訴說的能力不能負載內心的感知。古城牆的命運牽動著人民的命運,牽動著城市的血脈。從557年北齊的春天開始,夯築城牆的一刹那,戰爭變得無以複加。582年隋軍北出朔州大敗突厥,617年劉武周起義反隋,唐尉遲恭征戰搏殺,李克用反唐朔州兵變,941年契丹族血洗朔州,明朝蒙古族頻繁南擾,同朔地區百姓肝腦塗地,一直到抗日戰爭時期,朔縣大屠殺的慘絕人寰。戰爭帶給人民的苦難,即使是城牆上隨風飄搖的一株弱草都會流出淚水。但是,武力永遠不能真正征服一個民族,那些事端的挑起者在曆史麵前潰於一地。沉重的輒印逐年消沒於黃土,曾今攻城池的殘酷讓人驚悸與悲愴,但終究隱伏在時間的羽翼下了。留下古城牆成為一個史鑒符號。
和平盛世更需要將古城牆安置在閑適怡情的環境中,為廣大百姓服務。剝離出它的原貌,修補它的創傷,打通它的曆史,讀懂它的存在,讓它揚眉吐氣、儀態萬方地站在這裏;讓它以古宛的麵容告訴人們被掩埋的綿長,讓它以花紅葉綠的衣裝表達今日喜悅的心情。
古城牆啊,你的過去與現在是如此迥異,你飽經風霜的身軀今天煥發出青青蔥蘢,看世人日夜享受這人間美景,看這座城市漸次葳蕤生輝。於是,在我起身的一刹那,我明白了,這世界的不斷輪回,不斷前行,不斷湧來的愛與悲傷。
夜色越來越深,夜色中的燈影越來越散出迷人的魂,仿佛一場盛宴,有金粉帷幕的盛大鋪墊,有鍾鳴鼎沸的盛大敘事,有雲詭波譎的盛大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