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點燃激情,傳遞夢想(2 / 3)

——這可真真是不敢當了。

而一位領導同誌則說,在電視上嶽主席簡直一個帥小夥兒嘛,主持人怎麼“嶽老,嶽老”的稱呼你?沒那麼“老”吧?——這確有原因,您看,寧夏請的嘉賓是張賢亮先生,陝西是肖雲儒先生,這都是學富五車、著作等身、名震文壇的學界泰鬥,確實被尊稱為“賢亮老”、“肖老”啊。其他城市的嘉賓,也多有德高望重的“某老”。主持人大概是說順口說習慣了吧,於是,我也就順水推舟隨波逐流地跟著成為“嶽老”了。

7∶50,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再過幾分鍾,鏡頭將切換到演播室和蘭州火炬傳遞現場,前後準備了將近大半年的火炬蘭州傳遞活動即將閃亮登場。華北和曉萌漸漸“進入狀態”,他們不再閑聊,而是閱讀幾張打印稿子,那是蘭州火炬手的名單和一些簡要的情況介紹資料,是先期到達蘭州的央視直播先遣組——他們叫“前方記者”從網上傳回的資料。我看見,我撰寫的活動方案文本也放在他們麵前。

曉萌和華北低頭看一眼稿子,便抬頭對著鏡頭念念有詞,熟悉著幾句開場白,特別將“蘭州”這個詞反複誦讀了好幾次,顯然,他們並非每天都要讀到這個詞彙的發音。

我無事可幹如坐針氈不免胡思亂想。看看手表,知道火炬起跑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腦海中出現了中山橋將軍柱廣場活動現場的景象,卻生怕儀式提前開始“冒了場”。昨天夜裏在北京,我才終於搞清楚了《與聖火同行》直播節目的準確開始時間是早晨8∶00,急忙給蘭州打電話,提醒務必改變原定7∶55分開始行動的計劃,必須將活動開始時間向後推遲5分鍾,以便北京聖火使者在省市首長陪同下走過鐵橋大紅地毯的鏡頭能夠被播放出去,否則,不是瞎忙了嗎?而我們反反複複地斟酌修改活動方案,上上下下地請示彙報討論研究,辛辛苦苦地組織現場操持演練,總導演和有關的同誌們費盡了心思,幾乎蛻了一層皮,折騰了一個“六夠”,不就是為了這一刻的精彩和輝煌嗎。

心念一動,掏出手機,想給今天儀式的總導演,把握著儀式開始時間和活動程序的市文化局中東副局長打個電話。然而此刻,他作為活動現場的“總提調”,肯定忙得不亦樂乎,哪裏有時間接聽電話呢。何況此時的現場鼓樂喧天,也不一定能夠聽得見電話鈴聲。

信號彈即將升起,衝鋒號就要吹響,現在說什麼都不免添亂,也顯得有些多餘了。轉念一想,便給他發了一個短信:“預祝成功握手嶽”。

那一刻,我神思恍惚飛回了蘭州,對“戰鬥中結下的友情”這句話的體會更深了一層。

2008年2月22日這天是個星期五,昨天正好是正月十五元宵節,看電視連續劇《亮劍》看到深夜,而且還喝了兩杯,睡得遲了些。早上八點多,我仍然迷迷糊糊地沉浸在“晉西北鐵三角”的夢境中,卻被手機鈴聲吵醒。打開翻蓋一聽,卻是市政府文教處高生軍處長的聲音“王秘書長說請嶽主席出山,這個意思一定要說到……”通知我9點趕到政府三樓東會議室參加會議,說是研究有關奧運火炬的事情。

我一聽就明白了,想必是關於撰寫活動主持詞的事情。這種任務又落到我的頭上,倒也並不令我感到特別意外,其實在潛意識裏,我早就在等著這個電話了。事情終於來了,急忙起身,匆匆擦了把臉,連早飯都沒顧上吃,便趕往政府開會。

一進會議室,卻吃了一驚,場麵規模不小,參加會議的人坐了滿滿當當一屋子,幾乎都是各方麵的縣處局級幹部。因為遲到了不好意思,便溜邊靠牆坐下,卻聽市政府王俊東副秘書長說,嶽主席坐到前麵來,隻得蹭在會議桌旁聽講。

原以為不過是在分管市長和宣傳部領導主持下,經常操辦大型活動的幾位熟人老朋友湊在一起聊一聊策劃思路。聊完了弄出一張節目單或者活動流程表,我回來寫幾段主持詞就得了,卻不料是一個很正式的會議。會議進行了一陣子,我終於聽明白了。奧運火炬傳遞的事情去年十月份進入籌備階段,前兩天初具規模給省上領導彙報,卻未能交出一份令郝遠副省長滿意的答卷。主管火炬活動的郝副省長認為現在拿出的這個方案文不對題,必須推倒重來,要求蘭州市政府另起爐灶,務必高度重視、精心策劃、精益求精。

高處長分發會議文件遞給我一份材料,我看著看著不禁疑竇叢生,這言辭語句怎麼似曾相識如此熟悉,好像失散多年的親人相見令我心跳不已。看到第二頁卻看明白了,這不是我好幾年前寫下的一個大型活動開幕式的方案文本主持詞嘛,怎麼跟火炬傳遞弄到了一起。雖然在這個文本中,我也激情澎湃地寫下“那個不眠之夜令人久久難忘,那個歡騰的場麵令人永世神往”諸如此類的華麗詩句渲染會場氛圍,然而時代的發展日新月異,那次活動早已時過境遷,今天再來炒這盤子冷飯,確實不合時宜。我不禁無奈地暗自苦笑:即便是老嶽的這篇陳詞濫調談不上什麼知識產權保護,但招呼也不打一聲,就隨意地張冠李戴移花接木拿去交差,而且還改頭換麵修修補補弄成了這幅模樣,也真是過於輕率了一點,怨不得省長不滿意。要是讓人以為這就是老嶽三腳貓的武藝,產生了誤會豈不壞了在下的名頭,讓灑家在江湖上可怎麼混呢?雖然到現在,我也不清楚是哪位仁兄——這就不能再說了,說下去不免得罪這位勞而無功的仁兄,那就非我所願。但清楚地記得,在會議總結講話時,分管火炬傳遞籌備工作的周麗寧副市長言辭是很不客氣的。

最後,周副市長明確對我說“你就是總撰稿”。王秘書長則要求我在兩天之內拿出一個策劃方案,24日下午上會討論。

市長一句話,重新起草活動方案總撰稿的任務便交給了我。有道是大戰在即,李雲龍為親手砍下鬼子山崎的腦袋,衝著政委趙剛大光其火。這一次臨陣換將火線受命,那老嶽你也該勇挑重擔當仁不讓。“前邊的部隊”八次衝鋒都奈何不了鬼子山崎,穿著黑皮夾克的八路軍旅長放下望遠鏡歎口氣便說“換人吧”。於是,“獨立團”甩出三千六百顆手榴彈,下了一場名副其實的“彈雨”,就令鬼子山崎大隊灰飛煙滅。李雲龍把衝鋒陷陣玩刀弄槍當作莫大的享受,老嶽你玩文字不也常常樂在其中,每一次搞大型活動都按捺不住激情,往往興高采烈自得其樂。火炬傳遞“總撰稿”的活兒交給你幹,難道不是正中下懷,完全可說“恰合孤意”。這奧運火炬百年不遇,我不參與其中出把力氣豈不遺憾終生。

其實,在潛意識裏,從1990年10月11日寫下電視專題片《我敲大鼓進北京》解說詞的最後一句話——“咱們奧運會開幕式上見”的那時候算起,18年來,我一直就在期待著這一天。再說了,臨危受命,市長點將,那是瞧得起你啊。所以,那天我並無故作謙虛的嬌柔做作和虛假的婉拒推辭之言,而是欣然領命,翻身上馬,整裝正冠,找出我的“八路軍軍帽”戴上,立即“進入了狀態”。

但是,我一算日子,隻有不到兩天時間。盡管當時我腦子裏已經浮現出了一個策劃構思的基本框架,但是,說出來是一回事兒,寫成方案文本卻是另一回事情。即便是計算機寫作,也要一個打字的自然時間段啊。於是,在會議上,我闡述了所能想到的策劃意見和基本思路,即興而談之後隻提出一個要求“交稿時間能不能寬限到下周一”,卻不行。原來郝遠副省長要求星期一上午就要聽蘭州市的彙報。我的佛爺呀,您老人家早幹什麼去了。看來,隻能使出渾身解數拚老命,拿出點看家的本領上火線了。再說了,周麗寧副市長女性特有的縝密和陽剛氣質的嚴厲,你不是已經看見了嗎。時間雖然緊張,卻總算夠用。要求寬限一天,不過是給自己留點退路,以便騰出點富餘時間,對方案文本多下些精雕細刻的功夫。

會議一結束,我便和總導演中東進行了緊急磋商,進一步研究溝通了策劃思路。我們在宣傳文化領域共事多年,在一起合作搞大型文化活動也有十多年了,幾乎每年都要在黃河邊上操持十幾場大型晚會開閉幕式。一般說來,他的任務是提出總導演構思,組織演出隊伍並現場操作排練演出活動。我的事情則是撰寫活動方案文本和主持詞,相當於編撰“劇本”。與我一樣,他也是剛剛參加這次火炬會議接受了任務,但他的思路是清晰的,提出的策劃意見一針見血,具有完全準確的可操作性。奧運聖火即將點燃,祥雲火炬就要來蘭,為了一個共同的革命目標,作為“總撰稿”,我與總導演趙中東同誌又一次緊密地聯係在了一起。那天雖然隻開了不到三個小時的會議,與中東聊了半個多鍾頭,但是,藝術創作這種活計,不是科學實驗,需要一步步來,藝術構思的靈感往往如同爆炸一般,轟的一聲,那些場景一下子就在腦海裏湧現出來,總體的構思其實在轉瞬間便完成了。藝術家特長的思維方式是形象思維,在想象中,我已經看見了那些活動場麵,對構思一個慶典活動的策劃文本來說,足夠用了。腦子裏有了形象的活動場景,我需要做的事情,隻不過是使用邏輯思維的方式,將形象思維轉換成語言,用文字展現在文本中。這其實是個技術活兒,跟老鐵匠打把刀子,好木匠做個板凳也差不了多少。而文本構思的規律和寫作技巧對我來說,早已經不是問題。這種撰寫策劃方案文本的活兒我做得多了,在方案文本中使用公文寫作的語言來描述活動程序,再搞一點優美的文字,渲染想象中的現場效果,弄出一個“既好看又好吃”的東西來,於我而言,雖然不是去皋蘭山三台閣玩玩那樣輕車熟路,卻也並非讓我登頂珠穆朗瑪點燃火炬那樣的天方夜譚。盡管在當時,我們的想法充其量也隻是“僅供參考”的建議之一,但是,周副市長已經將“你就是總撰稿”這把尚方寶劍給了我,我實際上已經掌握了充分表達意見的話語權和主動權。那麼,策劃構思和方案文本得到決策領導的認可,從而拍板定案,一錘定音,我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時間緊迫刻不容緩,匆匆吃了午飯直奔辦公室急忙打開電腦就敲起鍵盤。這些年我做策劃方案文本養成了一個習慣,從來不搜腸刮肚打腹稿,絞盡腦汁找話說,而是打開電腦先寫下題目再說——“和諧之旅.北京奧運火炬境內接力傳遞蘭州市活動方案”幾行黑體字便躍上屏幕。

按照國際奧委會的要求,奧運火炬傳遞點火起跑儀式必須“隆重熱烈”,晚間慶典活動也要“盛大精彩”,我們過去搞過的所有的文化活動都不能與之相提並論。過去,我們雖然也搞得紅火熱鬧,但那不過是自己家裏的熱鬧。而奧運火炬,卻是全中國和全世界萬眾矚目的國際性大熱鬧。既然活動要隆重熱烈、盛大精彩,那麼文本也要搞得漂亮一點。於是,仔細研讀了剛剛拿到手的北京奧組委下發的《火炬傳遞指導手冊》,又翻開我珍藏的在全國僅僅發行了3000冊的《90亞運在北京》這部資料彙編,迅速地瀏覽了一批資料,很快就舉一反三地弄明白了“世界眼光,國家標準,地方特色”,這才是構思火炬傳遞活動的核心。那麼,這種活動的策劃構思,就應該“在世界視角的宏觀關照下”,按照“西北領先,國內一流”的標準,突出體現“地方特色”。火炬傳遞雖然是體育範疇的活動,但是,點火起跑儀式和晚間慶典儀式,在本質上其實仍然是一種文化活動。你看奧運會本身,都是一場全世界的運動員和全中國的觀眾一起來玩的“Olympics Games”。那麼,除了要遵守北京奧組委規定的一些必備程序,突出其“儀式感”和“典禮性”之外,在本質上,“火炬傳遞儀式”與舉辦一場大型主題晚會並鬧一場“社火進城”究竟有多大的區別呢。與組織一個“馬拉鬆”長跑活動,恐怕也沒什麼天壤之別吧。區別隻是42.195公裏的“馬拉鬆”要從頭跑到底,火炬傳遞每人不過200米。因而,策劃思路的視角要廣,標準要高,但是具體的操作,卻要舉重若輕,輕鬆“玩鬧”。搞了二十幾年大型活動的“Games”了,過去的經驗完全可以借鑒。

搞清楚了這一點,一切問題,似乎在一瞬間就迎刃而解了。

我知道今晚要加班了,不能再跑回家去吃飯浪費時間,胡亂地吃了點事先準備的夜宵,坐在辦公桌前繼續敲擊電腦鍵盤。

方案文本的“前言”部分幾乎不假思索地就出現在屏幕上:

“公元2008年6月30日,北京奧運會火炬接力境內傳遞經過甘肅省會蘭州市。

遵循《北京奧運會火炬接力境內傳遞組委會指導文件》精神,根據省、市有關方麵要求,製定本方案。

北京奧組委定於3月24日在希臘奧林匹亞古遺址采集奧運火炬火種,將於8月8日在北京點燃開幕式主火炬。火炬接力傳遞到我市的時間恰值奧運會開幕倒計時第39天。可以預見:屆時,北京奧運輿論宣傳活動聲勢必將進一步加大力度,必將在世界範圍內掀起新一輪宣傳高潮。屆時,CCTV將向全球現場直播火炬傳遞蘭州起跑儀式和晚間慶典活動;蘭州電視台將從清晨7:30開始—晚間9:00全程直播火炬傳遞活動13.5個小時,蘭州必將成為國內外關注的焦點。

因此,本方案的策劃與實施,將在世界視角的宏觀關照下進行。應抓住這一千載難逢的機遇,竭盡全力呼應北京奧運倒計時第39天的國內外輿論宣傳氛圍,擴大我省、我市在國內外的影響,弘揚甘肅精神,塑造甘肅形象,全力打造省會蘭州“黃河之都”、“水車之都”、“山水城市”、“黃河明珠”的良好城市形象,進一步提高甘肅、蘭州的知名度。

本方案總體構思定位於“西北領先、國內一流”的標準,力圖貫徹省委常委、蘭州市委書記陳寶生同誌提出的關於“在黃河岸邊,以兩山為背景,廣泛開展群眾性文化展演活動,邀請國際演出團體、體育界人士到蘭州來,舉辦國際賽事和演出,開啟一條新的發展路子,把黃河兩岸建成一個具有國際影響力的河段”,“打文化牌”,在百裏黃河風情線做足做好文章的指導思想。緊密結合省會城市特點和蘭州市城區自然地理環境以及我省、我市人文特色風格,精心策劃構思各項活動內容和表現形式。在嚴格展開“組委會規定活動程序”的前提下,組織豐富多彩特色鮮明的慶祝活動,充分展示我省豐厚的文化底蘊,以期營造濃鬱熱烈的奧運火炬傳遞氛圍。”

——說實話,在一個活動方案策劃文本的開頭,囉裏囉唆地寫下這麼一大篇與現場的實際操作並無多少關係的文字,確實也沒有多大的必要。如此羅嗦,真是出於對當時麵臨形勢的無奈。最初,各方麵的意見並不統一,各路豪傑都在會議上發表高見,真可謂議論紛紛,各執己見,異彩紛呈。不少人對選擇中山橋和水車博覽園這兩個場地舉行儀式的可行性都持懷疑態度。“想當然”地認為這兩個場地麵積太小,容納人數有限,聚集的群眾太少,場麵不夠宏大,異想天開地以為調幾萬人來廣場參加集會才夠熱鬧。所以,最初我做方案落筆時,如何說服各方麵首先把場地確認下來,成為頗費思量的事情。要唱大戲了卻搞不清楚舞台何在,豈不荒唐。會議上各路人馬七嘴八舌,所有的意見都是“眾人拾柴火焰高”的一部分,雖然心血來潮文不對題的意見不少,你卻絕不可以當麵反駁,一定要十分謙虛地表示尊重。然而“隔行如隔山”這句話不見得是真理,但“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卻真的隻是一種自我寬慰。否則,當年劉皇叔基業草創,手下“臭皮將”雖然達不到將校如雲的滿意程度,釘馬掌割皮子的“臭皮匠”恐怕早已經成千上萬,皇叔也就不必三顧茅廬請孔明出山了。馬謖搶著去守街亭,想立頭功也是馬謖真實而善意的想法,但是,最後玩成了“失、空、斬”,弄得諸葛亮自貶三級,就是馬謖的不對了。我這樣說,不免有點自傲的嫌疑,這在藝術創造中一定要霸氣十足,目空一切,旁若無人,專心致誌,堅信“我就是最好的”,卻是康斯坦丁.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在100年前就說過的至理名言。倘若我提出的在黃河邊搞活動的理由不夠充分,決策者一念之差,派個馬謖去守街亭,就完全有可能使得在黃河岸邊舉行儀式的構思夭折,也就不會有後來被實踐證明了的那些精彩場麵。

我之所以在前言部分大段引用市委書記的原話,其實是就為了給持反對意見的朋友們看的。您瞧,書記都說了要在黃河岸邊舉辦文化活動,其他人就不要七嘴八舌了,好吧——這其實就是拉大旗作虎皮的一種招數。想必,引用書記的這些話,對統一思想,力排眾議,保證我們的設計思路得到認可,從而保證儀式活動能夠在黃河岸邊舉行,無疑起了很大作用。後來,我每次參加會議,都在解釋方案構思時,特意提示書記的原話,有時還使用朗讀性的語言念一念,瞞天過海地讓人覺得好像市委書記曾經給我麵授過什麼機宜似的,其實,書記的這幾句話是我從報紙上抄來的。因為工作崗位的關係,我已經養成了關注領導同誌在講話中對宣傳文化工作都做了些什麼指示的習慣,這習慣,又一次幫了我的忙。

《前言》一出來就好辦了。於是,我就知道下麵該幹些什麼了:

“本方案部署了上午起跑儀式和晚間慶典活動的全部程序,提出了活動主題定位和重要的關鍵環節,描述了會場氛圍,渲染了各項活動的思想內涵,並為電視直播和新聞宣傳提供了精彩的活動場麵以及豐富準確的報道理念、概念等關鍵素材。

本方案共分四個部分:

一、上午起跑儀式

二、晚間慶典活動

三、任務分工和實施要求

四、工作進度安排

……”

——指導思想一旦確定,框架結構一旦在腦子裏形成,文字便跳躍著往下延續。幾乎沒有起身,一口氣就寫到了這個方案文本的最後一行。

鋼琴王子理查德.克萊德曼常常優雅地彈出最後幾個音符,雙手彈離琴鍵時,那姿態真是美極了,也帥極了。那天夜裏,我很有彈性地彈跳著十個手指,激情澎湃地在電腦鍵盤上彈出了最後幾個字符,模仿理查德揚起了雙手。那一刻,我的姿態是否也很帥呢?隻有天知道。雙手彈離電腦鍵盤,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大功告成,這才發現,窗外,已經是黎明時分了。我滿懷激情地對我的筆記本電腦說,你這玩意兒真是太妙了,倘若是過去用筆和稿紙操作,那絕對是不可逾越的困難和無法完成的任務。

星期天上午又做了一點修改整理的潤色工作,將方案文本材料打印出來裝訂好,就等著下午上會了。

24日下午,會議如期舉行。總導演中東做了“導演闡釋”,講解了這個方案的策劃思路和活動程序。我補充解釋了一些無法見諸於文字的策劃背景和文本構思情況。比如,我們之所以提出將起跑儀式放在中山橋,結束儀式放在水車博覽園,就是為了解讀黃河文化的內涵,突出蘭州的地方文化特色,突出蘭州的城市景觀特點。雖然我們提交的這個方案構思得到大多數與會人員的理解和好評,卻也不免有高人對在黃河岸邊搞活動的策劃意見不以為然,仍然堅持要在東方紅廣場舉行儀式。眼看著“廣場派”的意見似乎要占上風,我真的有些急眼了,我甚至還十分激動十分情緒化地冒著“天下之大不韙”,說了一些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說的話。比如我說,“東方紅廣場”是“文革”時期建成的政治性廣場,現在周圍高樓林立,沒有任何的地方文化特色。而主席台原本是“老人家塑像”的底座,“文革”結束後,“塑像”消失了,留下這個不倫不類的“主席台”,高度寬度長度都顯得莫名其妙。加上兩大塊草坪占滿了廣場麵積,幾乎沒有群眾活動的立足之地。廣場四通八達麵臨9條路口,自發而來的市民必然從四麵八方湧向廣場,現場秩序維護工作的壓力也是難以承受的。早在1990年,我協調組織社火進城,就遇到過群眾擁擠,阻塞道路,活動被迫取消的事情。因此,在那裏舉行火炬起跑儀式或者晚間慶典活動,顯然很不合適,所以我對在“東方紅廣場”舉行火炬儀式的平庸構思提出強烈質疑和堅決的否定意見。

令人欣慰的是,作為會議最高決策者,周麗寧副市長原則上認可了我們的這個方案。她在會議總結講話時指示我斟酌一下大家的意見,將方案文稿再修改整理一下,準備給省上領導彙報。王秘書長則指示,方案立即打印30份,次日上午八點半之前送到政府文教處高處長手中。

我沒想到,前天早晨一個電話把我從夢中驚醒,今天下午的這次會議卻將我推入了一個更加美妙的夢境。2月26日接到高處長電話通知,27日星期三上午去省政府彙報火炬策劃方案。王秘書長指示由我來彙報講解方案策劃情況。我想,這應該是導演闡釋的事情,讓我出頭露麵恐怕不合適吧,“編劇”怎麼好意思粉墨登場跑到前台來呢。秘書長卻說,中東去北京聯係太平鼓在“鳥巢”表演的事宜,不在家,隻能是你來說了。

我撰稿的文本我當然胸有成竹,一清二楚。彙報之後,郝遠副省長對這個策劃方案大加讚賞,甚至當麵誇獎了我幾句,說“你很有才華”“工作不錯,比較到位”“這麼短短的兩天就搞出這麼一個本子”“結構流暢,主題鮮明,質量很高,理念清晰”“為什麼不直接說黃河祝福北京呢”“我看基本可以了”。論文答辯通過省長考核批準,我心裏又一次樂得屁顛屁顛的如沐春風,卻不免十分謙遜故作矜持地說:“謝謝省長,您誇獎了。”

我知道,在省長麵前決不可得意忘形,失了分寸,沒了風度。

同時聽彙報的領導同誌還有省文化廳副廳長王蘭玲女士,她是火炬傳遞省組委會委員,負責火炬傳遞文化活動方麵的協調指導工作。蘭玲早年被譽為甘肅文學界“四大才女”之一,是文藝工作的“內行”,審讀劇本評論作品更是她的本職工作,不但經驗豐富,熟悉門道,而且眼光犀利,常常直擊要害。作為省政府文化官員,她對文藝作品的品頭論足往往舉足輕重,曾經影響過許多決策者。然而,審查這種文化活動的方案文本,是既不能“掐秒表”,更不能“拿尺子量”,隻有高明與平庸之分,精彩與寡淡的區別,卻談不上哪一種策劃意見就絕對正確,另一種觀點想法就絕對是錯的。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唐裝西裝都可登大雅之堂,就看誰說了算,你還真不能定論在“東方紅廣場”舉行儀式就絕對不行,肯定砸鍋。此時王副廳長的表態無疑至關重要。據說她對上一次遞交的那個移花接木的草率方案頗不以為然,發言時不留情麵很不客氣。

上世紀九十年代我在市委宣傳部當文教處長的時候,蘭玲是省委宣傳部文藝處長,恰好也是我的上級領導,不但工作上多有往來而且我也尊她一聲“大師姐”。這一回發言時高度評價“這個方案很流暢,主題定位做黃河文化很準確,是對的……”起初我看她正襟危坐,不露聲色,不禁暗自思忖,生怕“大師姐”也在雞蛋裏看見了骨頭,犀利的眼光直搗你的軟肋,提出幾條合情合理難以辯駁的否定性意見來,對她來說輕車熟路易如反掌,那我就繞不出這個彎子沒準也會砸鍋。但這一次她語氣平和,評價中肯,誇獎了“這個方案比較完整”之後隻提出“增加甘肅特色文化元素”一條意見便高抬貴手批準放行。王副廳長投我一票絕對是出於公心,但我仍然敬佩文化廳長的判斷力。大家出來一起在江湖上混飯吃,“大師姐”理應關照“尕師弟”,竊以為“大師姐”還是有所關照的。

市長力挺,廳長點頭,省長頷首,選擇的天平已經傾斜在黃河岸邊。原以為,我這就算是交差了,這就可以衝杯咖啡,點支香煙,高枕無憂地端起紫砂茶壺等著大戲開演了。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從3月24日,希臘最高女祭司瑪利亞.娜芙普利在雅典赫拉神廟前奧林匹亞古遺址采集聖火火種,點燃羅雪娟舉起的第一支祥雲火炬之後,北京奧運火炬傳遞的道路上充滿了風風雨雨,麵臨的形勢也愈來愈嚴峻。“藏獨”鬧事搗亂,“東突”爆炸劫機,邪教磨刀霍霍,火炬在法蘭西的傳遞場麵驚心動魄,令人義憤填膺不免高度緊張。火炬傳遞活動的“安保形勢”陡然升級,我也必須隨著形勢的變化而不斷大幅度地修改方案策劃文本。

伴隨著突如其來的5.12大地震,我的祖國更是經受了一場慷慨悲歌的空前磨難,中華民族經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考驗和錘煉。奧運火炬傳遞的道路,也經曆了料想不到的坎坷和崎嶇。我自己,也在參與蘭州火炬傳遞策劃籌備的過程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以往,我交出稿件之後就沒事情了,常常悠哉遊哉地等著享受成功的喜悅。這次卻完全不同,在長達幾乎半年的時間裏,我做夢都在修改方案文本,反反複複的修改不計其數,已經不能用“第幾稿”這樣的概念來注明了,就連打印紙,都耗費了幾乎整整一箱。然而,反複修改的最終結果,卻是又回到了周副市長、王副廳長和郝副省長最初審查通過的基本構思和原則框架上。

盡管在2月27日,郝遠副省長第一次審查這個方案時,距離北京奧組委在雅典采集火種並點燃火炬尚有整整一個月,距離火炬到達蘭州幾乎也還有小半年時間,誰都不可能有先見之明,確實也沒有人能夠預料到後來會發生什麼,但是,多米諾骨牌的連鎖反應決定於第一張牌的擺放位置,那麼,郝副省長在這天早晨做出的睿智選擇無疑是絕對正確的。僅就火炬傳遞安保工作的重要性後來上升到“一票否決”的高度來說,最初的選擇都令人慶幸。郝副省長一錘定音的中山橋“將軍柱廣場”雖然麵積有限,不夠寬闊,卻正好為警衛工作提供了有利條件,使得警方能夠十分嚴密地部署力量,達到絕對安全的水平。至於水車博覽園,更是一個封閉式的園林場所,一旦加以控製,便可以確保萬無一失。兩個場地的背麵都是滔滔黃河,自然形成天塹。在戰略部署上,安保工作便“天作之合”地避免了“兵力分散”的難堪局麵。且不說在黃河岸邊舉行儀式的文化內涵鮮明,地方特色突出,更不必說這兩個場地的畫麵被攝入電視鏡頭十分出彩的“鏡頭感”,以及藝術氛圍營造的錦上添花和更加顯得獨具特色的城市宣傳效果了。

5月4日火炬進入祖國大陸傳遞,第一站是海南三亞,我隨市組委會觀摩團前往三亞,在鳳凰島上親眼見證了火炬傳遞活動,心裏更有底了。我無意褒貶三亞儀式的策劃和現場組織工作,但我對儀式上那支夕陽紅的合唱隊占盡了風光實在是不敢恭維。倘若調動一個少年童聲合唱團來助陣,陽光少年青春亮麗的金屬嗓音和那充滿童趣的天真笑顏,不是比徐娘已老的拿腔捏調、搔首弄姿更妙嗎。當然,對一幫亂哄哄的攝像記者幾乎擋住了成龍大哥的去路,我也很不以為然。

果然,在後來的7月31日晚間中央電視台《奧運來了》節目裏,成龍大哥接受白岩鬆訪談時,很委婉、很客氣、很巧妙地表達了對三亞火炬傳遞策劃組織工作的遺憾。成龍大哥說,本來,策劃得萬無一失,要動用直升飛機,動員全體“成家班”來做特技,調動操縱“阿帕奇”的飛行員駕駛直升機。他將擔任最後一棒火炬手,懸在飛機下麵交接火炬,“倒數第二棒也可以”,即使“就算死掉了”也值得……

——這話說遠了,我隻是想說,最初,我們對蘭州火炬起跑和晚間慶典這兩個儀式的策劃構思也是很精彩的。5.12大地震的發生,幾乎改變了一切。儀式隻保留了“規定程序”和幾處“核心唱段”,大部分藝術鋪墊和氛圍烘托都隻能割愛了。在最初的策劃方案裏,北岸“接炬點”還有一個莊嚴熱烈歡騰的盛大儀式。我們設計了一個獨具特色的“入城式”,當聖火使者走過中山橋時,排放在白塔山照壁上端的禮炮轟鳴29響,羊皮筏子與數十艘遊艇在河麵上百舸爭流,很可能會有上千人中流擊水,橫渡黃河。第一棒火炬手出發時,天空將升騰起絢爛的“日觀焰火”,一萬朵花雨從天而降,場麵極其壯觀。晚間慶典儀式更是五彩繽紛,多姿多彩,精彩的歌舞表演突出展示甘肅文化特色,此地從未見過的高科技焰火也將上演,聖火將飛越黃河點燃激情,等等。

——當然,在5.12之後,一切從簡,這是理所當然的,更是不可質疑的。

於是,我在5月15日為蘭州“燭光祈福”活動特意創作的長篇朗誦詩《汶川.抗震九歌》當中寫到:“啊,我的朋友,讓我的心緒稍稍平靜一點吧。啊,我的朋友,讓我的筆鋒暫時停頓一下吧。讓我們把目光轉向那簇正在中華大地上傳遞的火焰吧。一個地名,就在此刻跳上我的筆端——江西龍岩。在火焰的熱烈中,有一分鍾的默哀——默哀在災難中遇難的同胞。在聖火的慶典中,有一分鍾的悼念——悼念在災難中逝去的生命。在傳遞的儀式中,有百億萬元的募捐——捐助親同手足的汶川。這一刻,火焰放射著眷戀。這一刻,火炬燃燒著信念。那麼,奧運的火炬,就一定能夠在中華大地不斷遞傳。那麼,民族的火焰,就一定會在這片土地上繼續盛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