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商場飛雪(1 / 3)

冬天到了,但今年好像是暖冬,都市的秋天,似乎還沒有離去的意思。高大的法桐樹上的濃密樹葉,懷著對生命的眷戀,在初冬的暖風裏留在枝頭嘩嘩作響。一片秋韻中的女人們,披紅掛綠,薄裙高靴,高跟鞋“嘎嘎”敲擊著幹燥的路麵。青春的活力,在挑戰遙遠的隆冬。拉著滑輪貨箱的顧客,在出入火車站的時候,竟然單衣薄褲汗流浹背。四海商場的廣場上,還有人撐起花傘,遮擋火熱的秋陽。有幾個民間藝人在耍猴,甚至赤膊上陣,揚鞭鳴哨。猴子們爬木杆,鑽火圈,耍棍棒,累得猴毛濕漉漉的。

從西伯利亞來的寒流,在這天夜裏而至。午夜,北風怒號,寒流滾滾,千家萬戶的門窗,就像遭遇強盜一樣,“呼咚呼咚”亂響。月軒風高,冬天終於來了。大家翻箱倒櫃,把厚厚的棉被拿出來,把毛衣皮衣抖摟開,掛在衣架上,準備抵禦奔襲過來的寒冬。

去年冬天以後出生的寵物狗娃兒,至今已經成年。它們在空調下避過酷暑,秋天裏吃得膘肥體壯,撒著歡兒,養尊處優到了冬天。當北風裹著沙塵碎屑敲打主人家的門窗時,它們發出聲嘶力竭的狂吠。

可見,冰天雪地的隆冬,作了充分的醞釀,才趁著夜色呼嘯而來。狂風把整座城市都搖動了。房頂樓角,發出尖厲的號叫。走進冬天的大都市,好比一座大舞台,正在上演冬夜狂風奏鳴曲。

滾滾烏雲,擦著城市掠空南下。繁雜的枯枝落葉,在林立的樓宇間打旋,瑟瑟抖動一陣兒,滑落到牆根兒背靜處。強冷的西伯利亞寒流,帶著十足的後勁,源源不斷地從黃河北岸吹過來。狂風和烏雲,把城市的上空攪和得漫漶不清。

下雪了,剛開始下的是冷雨,後來變成細小的雪粒,最後是鵝毛般的大雪。冷雨和雪粒,像探路似的發出揚沙一般的聲響,沒多長時間,就洇濕了地麵,樹上落了一層厚厚的雪。風勢如攻城拔寨一般,不斷有樹枝折斷,發出連續不斷的折裂聲。一團團雪被狂風裹挾著,在樓宇間翻卷。

呼嘯的狂風,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中午,才有所收斂,下午偃旗息鼓。紛紛揚揚的大雪,無聲地飄落。雪片似白蝶、像蘆花,纏纏綿綿。傍晚時分,厚厚的一層雪,鋪滿了路麵,壓在樓頂。馬路上的積雪,被汽車的鋼鐵洪流攪拌,渾濁的泥水遍地流淌。

不過,雪中的城市,不像農村曠野的雪天那樣,銀裝素裹,天地悠悠。落雪的城市,遮擋不住精靈的眼睛。四海商場廣場粉妝玉砌,當薩克斯樂曲《回家》響起之後,四海商場門口“嘩啦啦”撐起一片彩色的雨傘。大雪中的雨傘下,不是青春靚妹,便是半老徐娘。她們趕海似的,捕捉兜售黃碟的良機,叫賣聲此起彼伏,猶如花街柳巷的攬客聲。“頂級頂級,露水夫妻!”“碟寶碟寶,金槍不倒!”“投資不多見效快,屁股一扭幾百塊!”……

這就是被人們津津樂道的火車站地區的“販黃”隊伍,被全國新聞媒體屢屢曝光的“黃泛區”。也許,當初那個強拉強賣給市長省長,強拉強賣給文化部黃碟暗訪組的女人,還有那個剛從收容站放出來的女遊商,正活躍在這支“販黃”的娘子軍團裏,正圍追堵截南來北往的顧客。“販黃”隊伍,訓練有素,神出鬼沒,比地下特工差不到哪裏去。起碼在時間的選擇上,非常科學合理。下班時,大雪天,毒日當午,華燈初上,都是她們兜售黃碟的黃金時刻。“黃禍”,仍是四海商場的心頭之患。

無風的雪夜,城市顯得十分安寧。溫潤雪城裏,人們期盼著有個雪霽日出的明天。然而,夜裏北風又起,滿城又是虎嘯般的怒吼。地上樓頂上厚厚的積雪,被大風海浪般卷起,攪著在夜空中飄舞的雪片,從空曠的大街上浩浩蕩蕩闖過。路燈昏黃,行人躲避。高大建築物的背風處,迅速聚起小山一樣的雪堆。有些背街小巷的出口,都被堵住了。停在角落裏的小轎車,輪子已被積雪掩埋。裸露的馬路上,結了一層明晃晃的薄冰。不時有人摔倒,含混尖銳的呼叫聲,伴隨著疾風流雪,斷斷續續此起彼伏。偶爾開過一輛公交車,也是光聽幹吼,不見出路。高壓電線,不斷迸出火花。極端天氣,在考驗著大都市的承受能力。

暴風也像帶著情緒似的,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天亮之後,風勢減小。四海商場的廣場上,一夜的暴風雪,雕鑿出一座見角見棱的雪牆,橫亙在中心花壇和商場大門之間。

到了上午十點鍾的時候,風全然停止了,但大雪依舊在下。昨夜被大風刮得幹幹淨淨的馬路和廣場,轉眼間就積起一層厚厚的雪,毛茸茸,虛綿綿的。人走過去,便留下一行深深的腳印。到處是玉樹瓊花,琉璃世界。風雪,阻隔了顧客的熱情。即便是商業氣息濃烈的火車站地區,也出現了少有的冷清。四海商場的買賣,半年來一直不景氣。大雪天,基本是在空轉。商戶們引頸向外張望,希冀廣場對麵的公交站牌下,能有客流光顧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