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卡上就有,一會跟你們去銀行取。”

“你想套我們啊。”

“我哪敢,套了你們,你們再把我送到這兒來。……不用你們推,我自己跳。”

吊眼兒眨了眨眼睛,他說那我可得把話說明白,你出10萬是買你自己的命,你可不能讓我們去殺那個人。

大哥說的哪個人?

“……讓我們殺你的人。”

童大林苦笑著:“我哪敢呐,本來有錯的是我,我隻能破財免災了。”

吊眼兒想了想,說:我看你這人也挺痛快的,這樣吧,我們哥仨就饒了你。不過,以後招惹女人別招惹到警察。天底下女人有的是,為啥要自己找挑戰呢?

吊眼兒這樣說,主要是被10萬元給興奮了,一激動就把不住門了。本來,他還囑咐大黃和荷蘭豬,千萬不能把羅序剛給露出去,不想,自己不經意間就給暴露了。童大林說那是那是,我是王八犢子,爛仔。我一定吸取教訓……其實,吊眼兒不想殺童大林,從來沒殺他的念頭,他和大黃他們商量,準備好好教訓他一通,讓他住半個月的醫院,也就給了羅序剛交代。原本,他想會有一場衝突的,不想,童大林那麼尿泥,經不住拿捏。而10萬元可是他意外的收獲。童大林提到10萬元時,吊眼兒的內心裏就湧起一陣一陣狂喜,他想,也該他發財,就在前兩天,他從水紅那裏拿了5000元錢,喝酒的時候,水紅突然出現,跟他大鬧了一場。水紅走的時候說,我現在明白了,你是冒充警察在詐騙啊,你現在把我的錢還給我。吊眼兒從水紅那兒拿到錢之後,到郵電儲蓄所交了手機話費,還買了一條名牌T恤,請大黃他們喝酒用的也是那份錢,他當然還不上了。水紅說,我給你兩天時間,如果你不把錢還了,我就報110.吊眼兒還為這筆錢發愁呢,不想,在童大林這兒,他有了意外收獲。

吊眼兒把大黃和荷蘭豬找到一邊,他對大黃和荷蘭豬說,這小子已經服了,他還答應給咱們點辛苦費。荷蘭豬問多少。吊眼兒說一萬。大黃說行啊,多少是多啊。吊眼兒說那可不行,兄弟們冒著風險,他就給一萬哪行,我管他要三萬,咱們哥們一人一萬。大黃有些緊張,他說這樣行嗎?不會出事吧。吊眼兒說,你們放心吧,有事由哥兜著。是他自願給的,也不是咱們搶的。

大黃和荷蘭豬相互瞅了瞅,在蕩漾著喜悅的目光中默許了。

羅序剛離開五天後才回來,他們坐的那趟車是夜車,下車時天還沒亮。羅序剛到家將近5點。這個時間,小秋是不會起床的。

羅序剛小心翼翼地打開家門,沒進臥室,直接躺在沙發上。在方正這幾天,他整天都在想小秋的事,尤其是昨天夜裏在車上,他想到了離婚問題。所說的想到離婚問題不是小秋想離婚,而是羅序剛也想離婚。羅序剛這樣想,既然發生了這樣的事,維係和小秋的婚姻也沒多大意義,無論羅序剛怎樣努力,到頭來都可能是留住了人留不住心。況且,無論小秋還是羅序剛,都屬於完美主義者,發生了這樣的問題,再恢複到以前的狀況恐怕很難了。所以,羅序剛決定回家之後就跟小秋談,同意離婚。他要和小秋心平氣和地談,財產分割上他也準備讓一讓小秋,畢竟夫妻多年,還是有感情的,總不能夫妻不做還成了仇人。當然,同意離婚並不等於馬上就辦,他要等任命大隊長的令下來。他想,小秋得到他的承諾,也不會鬧了,願意在家住就在家住,不願意在家住,離婚前這一段,回她媽家也行。這樣做,對於他們兩人來說,都解脫了,而對於自己的仕途來說,還穩定了大後方。

這些都是羅序剛找的外在的原因,有一個更隱秘的原因羅序剛是不能講出來的,那就是:羅序剛自己也有潛在的離婚的願望。一個人麵對另一個人久了,都會多多少少地生厭,無論男人還是女人。社會上總有源源不斷的新的誘惑,這些誘惑在特殊條件下會使原來穩定的結構發生了變化。況且,男人和女人不同,35歲的男人還很年輕,而35歲的女人就有點走下坡路的意思。如果羅序剛和小秋離了婚,羅序剛有可能找到比小秋更年輕、條件更好一些的人,現在的羅序剛和7年前不同,那時一臉稚氣、沒一點積蓄,現在不一樣了,他現在是刑警大隊的副大隊長,馬上就要當大隊長,如果自己當了大隊長就相當於副處級幹部,35歲的副處級幹部,是年輕的幹部。目前的社會狀況下,他的選擇空間可就大了。完全可以找一個沒有結婚的姑娘。別的不說,刑警隊裏的內勤周倩就可能。平時,周倩跟自己合得來,沒事總往他身邊湊,跟他開一些半真半假的玩笑。羅序剛去方正的頭一天,周倩還找他,對他說:“羅隊,跟你講一個笑話,題目是誰最厲害。”羅序剛笑了,他說笑話還有題目?“我加的。”周倩說。周倩講的笑話是這樣的:一個出租車拉了一個乘客,到站了。乘客拿出一把水果刀削自己的指甲,一邊削一邊說:你看,我這出租費該給嗎?司機瞅了瞅,從座位下麵拿出一把大菜刀,刮自己的胡子,一邊刮一邊說:你覺得你不該給吧?羅序剛笑了起來,他說我也給你講一個。也可以叫誰最厲害。法國人說他們的白蘭地厲害,喝了以後走幾步就倒了;英國人說他們的威士忌厲害,喝了立刻就倒;中國人說還是我們的二鍋頭厲害,你們一會看吧。於是,三人用老鼠做實驗。一個老鼠喝了白蘭地走了幾步果然就倒了,另一個喝了威士忌沒走就倒了,到了第隻個老鼠,它喝了二鍋頭之後,竟然興奮地跑回到洞裏。法國人和英國人都說,你們的酒不厲害,是假的。這時,老鼠手裏拿著大磚頭,從洞裏出來,問:貓呢?貓在哪兒?周倩大笑起來,笑得直捶羅序剛的胳膊。羅序剛臨走,周倩還偷偷送給羅序剛兩瓶口腔清新劑,她對羅序剛說:鄉下刷牙不方便。……當然,羅序剛想和小秋離婚並不是因為周倩,他和周倩隻是比其他人更近一些的同事,並不能確定他離婚了就可以和比自己小10歲的周倩結婚。羅序剛對離婚後的優勢狀況不過是推測出來的,也許,推測出來的空間比具體到某一人身上還有吸引力。因此,羅序剛更加覺得在對待童大林的問題上,自己做得對。現在,他的想法和當初的想法發生了重大的轉變,他甚至覺得自己應該鼓勵童大林把小秋“搶走”,這樣,既達到了讓小秋離開自己的目的,又把所有的“理”和“同情”都留在了自己這一邊。當然,羅序剛在思考這些問題時,心情也是十分複雜和矛盾的。

羅序剛在家裏沙發上躺著,不知什麼時候小秋出現在他的麵前。小秋穿著睡袍站在他的對麵,大聲喊:“羅序剛,你真卑鄙!”

羅序剛爬了起來,他說一大早晨的,你喊什麼?

“我問你,你憑什麼跟蹤我?”

“我跟蹤你?我什麼時候跟蹤你了?我剛從黑龍江回來……”

“別狡辯了。你幹了什麼你自己知道。”

羅序剛意識到,可能是吊眼兒那頭捅了婁子。他嚴肅起來:“那我告訴你,我沒跟蹤你,是你自己把事兒露了。怎麼?你覺得你做得很正派、很坦蕩、很心安理得是不是?”

“……我沒說我心安理得,可我沒犯法,你呐?身為執法人員,你以為你了不起了,你就可以執法犯法?”

“我執法犯法?我犯什麼法了?”

“要我戳穿你嗎?羅序剛啊羅序剛,我和你生活了這麼多年,我怎麼也沒想到你竟然雇人去殺人……”

“什麼?我雇人去殺人?你不要血口噴人!”

“怎麼?說到你痛處啦?我血口噴人?我怎麼不噴別人?”

“好,就算我犯法,那你為什麼不去告我?”

“告你,那要看事態的發展,到告的時候自然就去告了。”

羅序剛在小秋的話裏偵察到了必要的信息,他緩了一口氣,說:“無中生有,胡鬧!”

羅序剛和小秋吵完之後,他就找到了吊眼兒,吊眼兒見羅序剛臉色鐵青,他知道自己還是沒讓羅序剛滿意。羅序剛說,我告訴你不讓你找童大林了,你沒聽清嗎?是我沒說清楚?吊眼兒說你說清楚了。是我自己想幹的,哥你有胸懷,你寬宏大量,可我心裏轉不過彎兒來,我替大哥不平。吊眼兒還告訴羅序剛,他沒把童大林怎麼樣,隻是嚇唬他一番,打了他一頓,沒什麼事兒,他自己也認錯了。“這事兒跟哥你沒關係,是我跟童大林個人的事兒,已經搞定了。”羅序剛聽吊眼兒講了教訓童大林的經過,他知道吊眼兒不敢騙他,放心不少。其實,最關鍵的事——10萬元的事,吊眼兒自然不能跟羅序剛說。事已至此,羅序剛教訓吊眼兒也沒用了,就把他劈頭蓋臉地臭罵了一通,然後回了刑警隊。

羅序剛走後,小秋在家裏蒙頭大哭,她恨死羅序剛了,她發誓一定要跟羅序剛離婚。原來,小秋給童大林打電話,覺得童大林不像以前那麼熱情,她有些心寒,隱約地覺得童大林有些靠不住。而羅序剛出差之後,小秋整理家裏的東西,眼前總離不開羅序剛的影子,小秋開始有了內疚感,覺得這件事自己做得有些過分,她想等羅序剛回來好好談一次,包括和童大林的事她也想談一談。小秋做了這樣的決定之後,就給童大林打了一個電話,她想要童大林明確的態度。通電話時,小秋說:“怎麼總是我給你打電話,而你不給我打電話?以前你不是這樣的啊。”童大林說你還說呢,我怎麼敢給你掛電話(其實,這正是童大林找的借口,吊眼兒找他之後,他順水推舟,把冷落小秋的責任推到了羅序剛身上),我差一點就沒命了。小秋問怎麼回事,童大林說,你丈夫厲害啊,他是警察,他雇人殺我。小秋一聽,覺得兩眼發黑,天旋地轉。小秋覺得羅序剛比她想象的還可恨、還惡劣。她讓童大林去報案,童大林說死不肯,他說我在明處人家在暗處,我可珍惜自己的小命兒。“小秋,你是這個世界上難得的好女人,可惜啊。小秋,我向你提出一個請求,以後你不要找我了,不然,我的命難保啊。”小秋說你要是個男子漢就不要說這樣的話。童大林說我算不上是男子漢,你把我看成懦夫、草包蛋什麼都行,反正我不能再見你了,我已經答應他們了,不答應怎麼辦,不答應我就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小秋的眼淚當時就下來了。她咬著牙說:“羅序剛,你不是人,你不得好死。”

童大林並沒有講他給吊眼兒錢的事,他的確不想把事態擴大,他隻想擺脫小秋,客觀上,這件事還給了他絕佳的理由和借口。

問題是,童大林並沒有想到,還有人不肯就此罷休。

羅序剛到了刑警隊,聽說犯罪嫌疑人在河南的一個城市裏露麵了。他主動請纓,要去河南抓人。羅序剛所以要離開,是不想麵對小秋,他知道,吊眼兒沒把童大林怎麼樣,他就放心了。問題是小秋,小秋和他鬧的勁頭兒挺足,現在的主要矛盾已經由童大林那頭轉移到了小秋這頭。他隻能采取躲的方式。在這個關鍵的時期,他可不能有一點閃失。宋大隊不同意,他說這次你在家坐鎮指揮,派別人去。羅序剛說不行,在方正,到了手的魚在我的手裏漏了網,我要親自去抓他。宋大隊笑了,他說你也不是當一天兩天警察了,怎麼還這樣稚氣。案子不是一天兩天破的。羅序剛還是堅持要去。無奈,宋大隊把羅序剛將要提大隊長的事說了出來。“我本來不想這麼早告訴你的,”宋大隊說,“既然如此,我就跟你說了吧,據可靠消息,這個月底前就有下文。要知道,當了大隊長,身上的擔子就更重了。當大隊長當然是好事,不過,你也得有吃苦甚至受委屈的準備,不過,你還年輕,前途無量啊。”

羅序剛努力平靜著自己,今天,宋大隊那種平時讓他覺得不怎麼舒服的辯證法,這會兒聽來也順耳多了。

羅序剛和宋大隊分手之後,他決定再找吊眼兒一次,如果吊眼兒不聽話,他就把他關起來,他手裏握著吊眼兒的把柄,隨時都可以抓他。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吊眼兒在童大林那裏拿到了8萬元錢,就把水紅的5000元還了,剩下的錢足夠他瀟灑一陣子,他開始出入高檔酒店和娛樂場所,把水紅扔在了一邊。水紅並沒有對吊眼兒徹底失望,盡管她懷疑吊眼兒是假冒的警察,但即使是假冒的警察,她想,隻要吊眼兒真心對她好,她什麼都認了,自己已經把“身子”給了他,她還有什麼選擇?老人講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水紅自然逃不出這個套子。

這幾天,水紅幹脆把發廊關了,整天對吊眼兒進行跟蹤。在跟蹤時,水紅發現吊眼兒和一個人在茶館裏談了老半天。那個人開一輛車,就停在路邊,而交警也不管。水紅問路邊的人,交警為什麼不管。那人說,你沒看車號嗎?公安局的車,他們自己家裏人的車當然不管了。水紅看不懂車號,在她的印象裏,警車都是帶警燈的。那人說,你沒看到車號前麵的字母嗎?G,就是公安局的意思。水紅蒙了。從窗口看,那個人和吊眼兒在討論什麼,像是在談工作。也許,吊眼兒沒說謊,他真的是警察。有的時候是這樣,你想這個人不是什麼的時候,越想越不像,而想這個人像什麼的時候,越想越像。她在飯店裏堵到吊眼兒和小姐喝交杯酒的時候,怎麼想怎麼覺得吊眼兒是個騙子,而現在,越想越覺得吊眼兒是個化了妝的便衣警察。

水紅跟蹤吊眼兒的時候,羅序剛正跟吊眼兒談話,吊眼兒信誓旦旦,表示絕對不會給羅序剛再“添亂”。羅序剛也威脅了吊眼兒,告訴他,隨時準備抓他。直到羅序剛覺得吊眼兒不可能再給他惹事,心裏踏實之後他才離開了吊眼兒。

童大林在海邊受到吊眼兒他們的驚嚇,一連病了好幾天,第三天他的精神剛有些恢複,就給新認識的銀行女職員掛了電話,他並沒有從這件事上汲取教訓,在他看來,任何事情都可以用錢來擺平。他還記得他給吊眼兒錢的時候,吊眼兒的嘴唇有些發抖,說:哥們今天對不住你了,我看你也是個爽快人,以後有用得著哥們的地方就吱一聲,哥們肝腦塗地,在所不惜。有些事情就是這樣,好事可以變成壞事,壞事也可以變成好事。花錢躲過了一場災難,當然,因為這件事,他也可以理直氣壯地疏遠小秋了。

銀行的女職員不在,童大林對接電話的人說,我姓童,讓她回來給我回電話。沒多大一會工夫,電話就響了起來。童大林以為是女職員,用柔軟的聲音說:喂(音:味)!對方是男的聲音。“你是誰?”童大林問。對方告訴他,他們就是前幾天送他到懸崖邊的人。童大林以為是吊眼兒,問他有什麼事兒,對方說:我們想向你借幾個錢花。“借錢?那天不是給了你錢了嗎?”“你沒給我們,我說,你也太不講究了,拿我們哥們當猴耍,凡是拿我們哥們當猴耍的,都沒好果子吃。”童大林明白,不是吊眼兒,而是另外兩個人。他問這事還沒完了嗎?對方說有完,但你必須整明白了,你給了吊眼兒10萬,我們哥們幹晾著,不太講究吧。“那,你們還想要多少?”“不多,跟吊眼兒一樣多就行。”童大林十分吃驚:“10萬。”“是每人10萬,我們兩個,一共20萬。”童大林說這事兒我跟你們說不著,我找你們的頭兒(吊眼兒)。對方說,他不是我們的頭兒,我們是我們自己的頭兒。“可是……”對方說:我不跟你多說了,要錢要命你自己決定,不過,不能時間太長,一個小時後我再給你打電話。

放下電話,童大林徹底傻了,如果說拿10萬元他還挺得過去,再拿出20萬,就衝破他所能承受的界限了。童大林不傻,他知道凡事都是有成本和界限的,拿出10萬,他夠大方的,如果再讓他拿錢,他是不會接受的。況且,今天拿出20萬,說不定明天還讓你拿40萬,沒個完的。他知道自己陷入一個無底無邊的黑洞之中。

電話的確是大黃和荷蘭豬打的,他們在吊眼兒那兒每人拿到了一萬元,他們本應該高興才是,按原來的計劃,他們參與行動,每人隻能拿到一千元。而有些事就這麼怪,人的欲望無止境的,尤其是荷蘭豬聽到了吊眼兒和童大林的談話,知道童大林一共給了他們10萬元,除了他們每人分到一萬元,吊眼兒獨吞了8萬元。這樣,他們不僅不感激吊眼兒,相反,還引發了不滿。事後,他們兩人多次商量,覺得童大林是個難得的獵物,既有錢又膽小,並且,他身子不幹淨,有那麼多可以抓的把柄,所以,他們決定對童大林下手。當然,他們也討論了索要錢的數目,開始是10萬,後來又漲到了50萬,討論來討論去,決定還是20萬比較合適,既可以找到借口——和吊眼兒一樣(吊眼兒分給他們每人一萬元,童大林當然不知道)。估計還在童大林的承受範圍之內。應該說,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已經與他們最初的動機沒了關係,也就是說,大黃和荷蘭豬不是為了給羅序剛出氣,而是進入到訛詐階段。

童大林不知道這些,經過一番痛苦的思索,他決定報案了。

童大林報案是報110,由於他在羅序剛大隊的轄區,所以案件就分撥到了羅序剛他們大隊。羅序剛知道這件事是下午,他剛從局政治部回來,領導找他談話,正式通知他,局黨組已經討論通過他任大隊長,公示過後,局裏將正式下文件,這期間,羅序剛主持大隊的工作。

中隊把童大林被敲詐的案子報上來,羅序剛頭上的汗當時就下來了。他無法按捺自己,也忘記自己處在“節骨眼兒”上。他說吊眼兒他是不想活了。說完,就帶著幾個人去抓吊眼兒。路上,羅序剛的心怦怦直跳,不用手摸都可以感受出來,他想,大概自己沒有當大隊長的命,偏偏在這段時間出了這麼多的事,對自己的考驗也過於嚴酷了。現在的情形發生了本質的變化,童大林不僅不是他打擊的對象,還成了他保護的對象,不保護他怎麼辦?如果童大林出了事,追查起來,根兒還在他。盡管他後來不讓吊眼兒幹了,采取了他所能采取的措施阻止吊眼兒他們幹,並且,後來發生的敲詐的事跟他沒了關係,可真的出了事,自己畢竟是源頭。當然,這個源頭在法律上不會成立,羅序剛最初讓吊眼兒教訓童大林和後來的敲詐案件沒有必然的因果聯係,你總不能看見有人從銀行裏往外拿錢就搶,還強調別人拿錢誘惑你了。可是,在工作環境中,這個源頭就會成立了。人們會把間接聯係和直接聯係混淆起來,會認為是他羅序剛導致了一個重大案件的發生,而且,處理不當還會出人命。即便查明了原因,羅序剛雖然不會受到處分,可當大隊長總是不太合適吧。人言可畏,大隊長的位置有好幾個人盯著呢。

有意思的是,童大林最初是羅序剛的仇人,羅序剛要“收拾”他,發展到後來,羅序剛和童大林成了一條線上拴的螞蚱,一損俱損。道理再簡單不過了。童大林出了事,他羅序剛也跟著受損失。所以,羅序剛必須以迅捷的速度破案,保護他的“仇人”童大林。

羅序剛他們很快抓到了吊眼兒。當羅序剛把手銬子扣在吊眼兒手上時,吊眼兒想,完了。10萬元的事羅序剛知道了。可當羅序剛審問他的時候,他才明白,原來是大黃和荷蘭豬鬧的事,他十分積極地配合羅序剛,在當天下午就把大黃和荷蘭豬抓住了。大黃和荷蘭豬承認自己敲詐童大林,可奇怪的是,他們都沒提10萬元的事(怕罪行加重?)。警察也找童大林錄了兩次筆錄,他提到懸崖的事,但沒提他和小秋的關係,沒提羅序剛,也沒提10萬元。吊眼兒逃過了一劫。

吊眼兒出來的第二天,他在五星級酒店揮霍了一天,他慶幸自己又躲過一次災難。不想,水紅又來找他。水紅死死地糾纏他,他就打了水紅一個嘴巴。他告訴水紅,我他媽的不是什麼警察,是一個無業遊民,是一個地痞無賴。水紅說好,你厲害……咱們走著瞧!

那天晚上,吊眼兒在酒店裏嫖娼,讓水紅給舉報了。公安局治安大隊迅速出擊,抓了個現行。同時,水紅還舉報吊眼兒冒充警察欺騙錢財的事,吊眼兒被立了案。羅序剛聽到吊眼兒被抓的消息,他隻是搖了搖頭。這次,他不想保他了。

就在吊眼兒被抓的當天,河南方麵也來了消息,在逃的殺人嫌疑人已經抓獲。羅序剛鬆了一口氣,堆積在麵前的一係列問題都解決了。他獨自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足足抽了半盒煙。這期間,周倩來找了他兩次,沒話找話。羅序剛隻是點了點頭,沒接周倩的話茬兒。經過一番思考,羅序剛決定在公示結束前主動辭去大隊長的職務,並在那天下班前,他就找了上級領導。

半年後,大隊長羅序剛和妻子小秋談起往事,羅序剛說:“當初你沒離開老羅(指他自己)是對的,不然,你會後悔一輩子的。上哪兒再找老羅這麼好的人?”小秋說你別臭美了,四條腿的蛤蟆沒有,兩條腿的人到處都是。羅序剛說本來嘛,我多大度啊。我這樣想,小秋畢竟是個單純的小女孩,不諳世事,犯了錯誤我要拯救她幫助她才是。小秋立刻大嗓門起來,她說哎羅序剛你別不要臉,你當你是誰呀,你是上帝呀?誰用你拯救?說不準誰拯救誰呢。

說話時,他們正橫過馬路。小秋挺著懷了孕的大肚子。就在要過馬路的一瞬間,被羅序剛給拉住了。一輛車呼嘯著過去。“好險啊。”小秋說。羅序剛笑了,他說:“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稍不小心就會釀成大錯。有時,甚至正確的事情一旦過了點頭,就變成了錯誤。”小秋回過頭來,她說羅序剛你啥意思?羅序剛說沒別的意思,意思是讓你小心點。

小秋像當年戀愛時那樣,狠狠地白了羅序剛一眼。

⊙文學短評

在官僚、關係與婚姻關係中的諸多身份,哪一種身份最厲害?老虎、棒子、蟲子、雞的較量中誰最厲害?誰能製服誰?地痞可以製服有錢人,有錢人可以引誘警察的媳婦,警察媳婦可以拿捏警察,警察可以憑證據抓住地痞……在警察羅序剛、媳婦小秋、有錢人童大林、地痞吊眼兒這些人裏麵誰最厲害?羅序剛在被任命為刑警大隊長之前,他想懸崖勒馬,取消吊眼兒的整人計劃,沒想到吊眼兒照常進行計劃,這差點兒讓羅序剛吃不了兜著走。在“權”與“義”之間的較量中,孰勝孰敗?看似傳奇的表象下提出了一係列嚴肅的社會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