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黃哥兒自稱叫黃大良,是城東陳家村人。還真城雖不大,但四周有不少村落,村民們農閑時,多到城裏來做買賣或打短工。城東的陳家村是個大村落,聚族而居,族人信奉佛教,所以先人在村東雉雞山建了個寺廟供奉如來,常年香火不絕。
那青衣男子是李小白的家丁,將黃大良領來相見之後,又對小白道:‘袁二爺請你今夜過去飲宴。’
小白道:‘知道了。’那家丁聽了躬身告退。小白對黃大良道:‘去將庫房裏的綢緞拿到屋頂曬曬,把庫房打掃幹淨。’黃大良躬身稱是,自去忙活。羅逸看了黃大良背影一眼道:‘他知道做嗎?’
小白用折扇敲著手心反問道:‘你知道做嗎?’
羅逸道:‘知道啊。’
小白道:‘他又不比你笨,怎麼不會?’
羅逸咧嘴一笑,看外麵天氣正好,便對小白道:‘走,我們出去逛逛。’
小白見並無大事,便對掌櫃道:‘看著點。’那掌櫃點頭道是。交代完小白將折扇往外一指,示意羅逸先行。羅逸當先而行,提起袍裾,跨過門檻。來到街上卻不知往那邊走才好,羅逸看看東又看看西,說道:‘哪邊熱鬧?’
小白道:‘清心茶樓新進了雀舌,又有曲兒聽,要不咱們去坐坐?’
羅逸道:‘好啊。’說畢,兩人往西而走,來到河邊,又沿河往南,走了一刻鍾才來到清心茶樓。那茶樓前有一口古井,用石欄杆圍住,名曰:白沙井,茶水便是從這井中而來。兩人上到二樓,臨江而坐,陽光正照在桌麵上,看那樓下行人不斷,江水碧透,清風拂來,滿身涼爽。正吹著風,一茶倌上前來問道:‘二位客官,要點什麼?’
小白道:‘上好的雀舌一壺。’羅逸看那茶倌嬉皮笑臉的,似曾相識,卻又一時想不起來。那茶倌看到羅逸也是眼神一滯,又立馬換上一副笑臉道:‘這位客官不曾來過?’
羅逸看了小白一眼,見他正若無其事,便道:‘是不曾來過。聽說你們這裏有唱曲的,特意過來聽聽。’
茶倌眉開眼笑道:‘不錯,本店常有姑娘唱曲,今天剛好新來了個娘子,二位要不要聽聽?’
羅逸還未說話,小白即眼冒金光,傾身道:‘是嗎?那趕緊叫來!’那小二道聲好,迅疾下樓而去。不一會,即提了壺茶上來,給兩人斟上,一邊說:‘姑娘馬上就到。’斟完茶,瞧了羅逸一眼,即躬身而退。
那茶倌剛走,一個老者手拿琵琶,領著個綠衣姑娘上樓而來。那姑娘梳著螺髻,薄施粉黛,顧盼神飛,倒有幾分姿色。兩人走到羅逸桌前,姑娘盈盈斂衽,老者躬身作禮道:‘二位客官想聽什麼曲兒?’
小白道:‘來首白頭吟聽聽。’說畢,朝著姑娘眉開眼笑,那口水好似都要流出來了。羅逸見他一臉色相,直感尷尬,抬頭看看那姑娘,卻見其春色依舊,似乎對此習以為常。那老者搬了把椅子在旁邊坐下,即撥動琴弦,一時聲如珠落銀盤,又似清泉激石,未成曲調先有情。那姑娘則唱道:‘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鬥酒會,明旦溝水頭。躞蹀禦溝上,溝水東西流。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聲音流動婉轉,如黃雀啁啾、夜鶯啼穀。小白直聽得搖頭晃腦,用折扇輕輕擊著節拍,似乎已神遊天外。
羅逸雖覺好聽,卻又略感煩悶,隻見那姑娘白齒紅唇,秋水生情,似乎越發水靈了。他低頭喝了一口茶,頓覺神思清澈,把那歌聲忘到一邊。不禁自語道:‘這茶怎麼這麼好喝?’
那老者在一邊道:‘這茶水是用白沙井水煮的,故爾可以清心。’
羅逸轉頭看了一眼老者,見他手中兀自不停,卻還可以和自己說話,便道:‘這井水有什麼奇怪?’
老者笑道:‘這井水直通北麵的洞庭,乃湖底金泉所灌。’
羅逸不解道:‘為什麼?’
老者卻並不作答,隻盡情彈琴。一曲了了,姑娘歌聲方落,小白才醒過神來,說道:‘妙,妙,果然是天籟之音。’言畢,從袖中摸出十文錢放在桌上,看著姑娘道:‘賞你的!’
那姑娘斂衽道謝,用玉蔥般的手指拾起銅錢,正欲離開,小白卻道:‘娘子好姿色,隻是衣衫略素了點,有空到我店中來,我替你挑幅好絲緞。’
那姑娘含笑道謝,隨著老者下樓而去,已不見人影,小白依舊望著樓梯,一臉傻笑。羅逸敲敲桌麵道:‘喂,喂,看什麼呢,人都走了?’
小白這才回過頭來看著羅逸道:‘這娘子真是妙,嘻嘻。’
羅逸咧嘴道:‘我看你是迷了心竅。’言畢,伸手端起小白的茶,遞到他麵前道:‘趕快喝了它!’
小白癡癡的接過茶杯一飲而盡,喝完之後甩了甩頭,凝視了一下茶杯,自語道:‘這茶真提神啊!’又看看羅逸道:‘我說了這裏的雀舌不錯吧?’
羅逸一見如此,便疑心那對老少,對小白道:‘那唱曲的老頭和姑娘哪來的?’
小白道:‘他們都是賣藝的,自然四處漂泊,或許是從船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