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裏紅又搖搖頭:“不一定,這女人是個啞巴蚊子,心裏做事。”
遊海回到自己的床位上:“那你就放棄吧!”
“我不放棄!”馬裏紅又惱了,“當個大男人,不給女人鼓勁,光給女人泄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又來了句“文革”中的常用語言,“天亮我就去找她!”
遊海沒有理她,自己用被子蒙住頭呼呼地睡了。
時間已過了八點了,楊曉靜還磨蹭著不想去上班。丈夫勇之才知道她有心事,因為她上班從來都是提前十分鍾去的。於是,他催促道:“曉靜,不要猶豫了,你還是去吧,既然院領導決定了,就要服從,這也是組織上對你的信任。”
楊曉靜慢悠悠地說:“我從山區來,出生於貧民家庭,當初在北京畢業完全可以留京的,我堅持回到櫻山來,就是想為家鄉的老百姓看病。每當看到一位病人痛苦而來治愈而歸時,我心裏就很舒坦。”
“你這願望也是好的。”勇之才繼續勸道,“你應該明白,給領導服務也是服務嘛!到了那裏,如果你願意給群眾看病還可以給群眾看病嘛!”
楊曉靜說:“機會畢竟少了些。再說,給領導服務責任重啊!我怕自己擔不起這個責任。”
勇之才知道這是個扯不清的話題,就先騎著自行車上班去了。
楊曉靜見丈夫上班去了,自己一個人待在家也挺沒勁,就也往辦公室去。她家就在醫院家屬區,離辦公室不到二百米,幾分鍾也就走到了。到了辦公室門口,見馬裏紅站在那裏笑容可掬地迎接她,她忙打招呼:“馬姐,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馬裏紅連說帶笑地說:“我來祝賀你的。”
“祝賀什麼呀?”楊曉靜有點莫名其妙。
“聽說你要去老幹部病房當主任啦,這不是很值得祝賀的嘛!”馬裏紅有意撇著腔。
楊曉靜擺擺手:“這有什麼可祝賀呀?我還沒拿定主意去不去呢。”
倆人邊說邊在辦公室坐下。馬裏紅神秘地說:“你一定要去,這是重用啊!我就是聽說你不願去,特意來勸勸你。”
楊曉靜略帶感動地說:“謝謝馬姐關心。不過,馬姐知道我這人的秉性,咱都是山裏出來的,對啥都無所謂。”
馬裏紅接著說:“曉靜,咱是老鄉,我不會坑你,這事你不要推辭了,院領導的決定很英明。”
楊曉靜仍慢悠悠,細聲細氣地說。她從來對誰說話都是這樣子,無論在什麼情況下說話都是這樣的神態,這種聲調,也許是和病號打交道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沒事的,這個工作非你莫屬。”馬裏紅覺得時機到了,就把本意甩了出來,“我想了,為了表示對你的支持,我願意來跟著你幹。”
楊曉靜明白了,眼睛撲閃撲閃的,心裏說:怪不得今天她的嘴像抹了蜜似的。頓了下她說:“不,不能讓馬姐屈尊。”
馬裏紅看話給堵住了,但她故作糊塗:“隻要能支持你的工作,什麼屈尊不屈尊的。”
楊曉靜說:“我知道馬姐是幹大事的人,我這小廟的神受不了大香火。”
馬裏紅不管她的話什麼意思,隻管往下說:“曉靜啊,你還要進步哩,將來是當院長的料子。你看你越來越謙虛,你已經是咱醫院的權威了,還說什麼小廟的神哩!曉靜妹子。”她越說越親切,“我是真心實意想來跟你幹,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咱又是老鄉老朋友,跟著你肯定會一心一意,不會使一點點橫勁,保準讓你順心又順手。”
“你給院領導說說吧!”楊曉靜略略低下頭,她不敢正視馬裏紅那綿裏藏針的咄咄逼人的目光。
馬裏紅手一拍桌子:“這事你就拍板定了,還給誰說?放給你的權你就使嘛!”
楊曉靜說:“我還沒拿定主意去不去呢!”
馬裏紅還要說什麼,桌子上的電話響了。楊曉靜接過電話,說是芮院長找她去。說著就要起身,馬裏紅也隻好告辭。臨走時又說:“曉靜,你見了芮院長一定把我的名字提上去。”
楊曉靜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晚上,楊曉靜回到了自己的家裏,還是一臉不悅的表情。看見丈夫回來也沒打招呼,七歲的女兒逗逗提問題她也不耐煩。勇之才還是力求打破這種沉悶的局麵,問了句:“今兒個怎麼說的?”
楊曉靜沒精打采地回應:“還有什麼說的,隻有遵旨了。”
“那你就準備上任吧!”勇之才高興了。
“你高興什麼呀!”楊曉靜白他一眼,“沒上任就碰上了個大難題。”她把馬裏紅要求到老幹部病房的事告訴了他。
正在切菜的勇之才把菜刀“啪”地一拍:“你可千萬要把住關,千萬不能讓這個女人去。這女人可能攪,攪得你天旋地轉。”
說著說著,門鈴響了,勇之才隔著貓眼一看,正是馬裏紅。他沒開門,躡手躡腳地小跑過來對楊曉靜說:“馬裏紅來了!”
楊曉靜一怔:“是她嗎?”
“沒錯。”勇之才說,“不能開門讓她進來,這女人很能纏,她進來纏著不走怎麼辦?”
楊曉靜想了想說:“不讓她進來也不合適吧!”
勇之才想了想,也是。屋裏亮著燈,她知道屋裏有人的,於是說:“要麼你藏在臥室,我在客廳應付她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