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
“誰有鋸子?得把大腿鋸下來。”
“拿著手,也許能接上——隨便拿一隻,操你媽!”
“血,血!”
“方平——”
我敢肯定那不是幻覺。在諸多的叫聲中,唯有這女人的尖叫顯得最為淒厲。我的腹腔好像一下子被這叫聲灌滿了,聲音在我的胃裏顫抖回蕩。
“方平——”
這是真的,這是真的,這是真的、活著的妙舞在呼喚我!
我像一支箭朝那聲音的源頭射去,不小心滑倒了,左手被一塊插著釘子的木板戳穿一個大洞,可是一點也感覺不到痛。
有個人擋在了我的麵前,像我伸出手:“朋友,你在流血,快跟我走吧。我們得給你清洗傷口。”
“走開!”
“什麼?你說……可是朋友,你的臉色不太好看——”
“滾開!”
我嚇住了他,這人摸了摸鼻子,稍稍挪開了腳步。我繼續前進,被絆倒了好幾跤,渾身都是裂口,像條流浪的土狗。可是我什麼都不在乎,我隻要看到——她。
她在地下車庫裏。趴在一堆土石之上,一刻不停地用手挖掘泥土——在那下麵隱隱約約露出一件襯衣的一角。我看不清她的樣子,但是從抽搐的背影來看,她已經完全陷入了瘋狂狀態。她十個指頭上的指甲已經全部剝落了,鮮血染紅了整片土方。每挖出一捧土,她就抬起頭來無助地望著四周,呆滯地喊一聲:
“方平——”
那件襯衣和我穿的那件很像——也許都是在大廈裏拿的同一款式。
我不知該說什麼了,隻是在她叫的時候應了一聲:“我在這兒!”
她好像沒有聽清,側耳想了一會兒,又去挖土。我跳到車庫裏,又叫了一聲:“妙舞,我在這兒。”
她根本沒有理我。
“妙舞?”
我直接爬上這個龐大的土堆,把手按在她的肩頭,可以感覺到下麵正在痙攣的肌肉群。她看也不看,直接一聳肩,把我的手打掉,然後繼續她的工作。
“好了,一切都結束了,我在這兒,不在下麵。看我一眼,就一眼……”我喃喃說著,抱住了她的腰,使她的眼睛注視著我。
開始她沒有認出來,她的眼睛了充滿了狂熱的火,那裏隻有土堆、襯衣、挖掘。我敢打賭她想要揍我一拳,就像我想要揍那個擋在我前麵的人那樣。一直過了大約有半分鍾,她的眼睛閃動了一下,眼珠子不再凝固,從雙眼裏流出滾燙的淚水。
“哦,你怎麼能——你怎麼能——”
她鮮血直流的雙手捧著我的臉頰,在我渾身上下撫摸,似是想要確定我的存在。我笑了。
“是我。早晨我出去兜了一圈,現在回來了,就這樣。”
她出乎意料地狠狠在我胃部揍了一拳,叫我痛得幾乎彎成了個蝦米。等我直起腰來的時候,發覺她已經哭得如雨後梨花。
“你怎麼能!你為什麼不和我說?你是一個混蛋!你是一個……”
她不能控製自己,瞳孔已經變成真正的貓咪那種細條狀,我連忙把她攔腰抱起來,抱到較為陰暗的地方。她在我的懷裏又哭又鬧,把我的肩膀捏得青一塊紫一塊,直到我狠狠地在她渾圓的屁股上拍了兩掌,她才安靜下來。
然後我們接吻了。
我從來不知道她是這樣熱情的,她像一團火,從我的嘴唇一直燒灼下去,把整個軀殼都點燃了。我的身體裏充滿了迫不及待的力量,所有傷口在一瞬間全部愈合。
而我也喜歡這樣。
我們在這角落裏呆了十分鍾,這才想起外麵還是一個混亂的世界。想要開口說話,才發覺嘴唇全被咬破了。
辛辣的刺激充滿口腔。
“我說——外麵發生了什麼?爆炸什麼時候發生的。”
她從迷亂中醒來,搖著頭說:“一個半小時前,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中樞控製室被炸塌了,備用發電機也全毀了,我們損失了很多人。”
“展定鴻在哪裏?或者雷雄?”
“我不知道。”
“必須找到他們。”
“那——走吧。”
“等等。”
我把她的雙手輕輕捏在掌心,讓十個指頭對著我。指尖被磨爛的地方已經開始愈合了,看上去像一些滲著血的白玉。
我把這十根指頭一根一根放在嘴邊,深深地吻過,她想縮手,卻被我牢牢攥緊了。
“今天早上事出突然,以後我不會再離開你的身邊,我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