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舉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大聲道:“不用害怕,我是城裏的感染者代表,病毒已經成熟,不再會通過空氣傳播了,你們都是安全的。”
這也是在騙他們,沒有吃的東西,他們不是餓死,就是吃變異肉成為喪屍,隻有十分之一的機會,成為變異人,忘記過去的一切,痛苦地活著。生存就是這樣,無論說不說慌,都是死路一條。
他們喧嘩起來,並不作答,隻是驚恐地望著我。感染者,這個曾經多麼令人厭惡的東西,就像牆角的癩皮狗和乞丐,現在卻成了掌握局勢的人,叫他們“不要害怕”,真像一出喜劇。
有個女人神經質地嗥叫起來,不斷地喊著:“滾開!不要染給我,滾開!”他們稀稀拉拉地分開來,慢慢向後退去。
“城裏有很多喪屍,你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我冷冷地指出,“跟著我走,我會給你們食物和水,給生病的老人和孩子藥物。你們有半分鍾時間考慮,等一會天亮起來,變異生物都會上岸來覓食,他們不怎麼好惹。”
這些人被嚇地神經錯亂,完全不可理喻。如果半分鍾之內還沒有結果,老爹他們就要衝出來,能捉到一個是一個。半分鍾過去,我轉身就走,一邊準備給老爹發訊號。
“等等。”一個男人在後麵大叫。
我微笑著再次轉回身:“如果要走,就快。從這裏還要走一個鍾頭才能到家。”
我想家這個字吸引了他們,男人們顯示出他們的威勢,嗬斥那些隻曉得哭鬧的女人,把鬆散的人群聚成一列。打頭那個中年男子走過來和我握手,道:“我叫葉畑,你是……”
“黑蛇。”
“謝謝你,我們……”
他還沒有說完,天空中輕飄飄地落下一個人,他的肋下張開一幅薄薄的肉翼,像隻蝙蝠一樣靈巧。這人一邊飛一邊怪笑道:“跟他去吧,跟他去吧,這麼多人,三天三夜也煮不完呢!”
叫做葉畑的中年男人一驚,把手往後一抽,便把我右手的手套撥了下來,露出那隻長滿鱗片的猙獰怪爪。
他嚇得倒退三步,跌倒在地。
“蝙蝠”在半空中飛了一圈,恣意地狂笑著,人類驚恐地四處逃竄。我來不及咒罵他的卑鄙行徑,呼嘯一聲,示意同伴開始行動。
捕獵正式開始。
就算在我看來,那場麵也顯得太過詭異恐怖。一個個麵目猙獰,體形怪異的變異人從陰暗處竄出來,尖嘯著飛奔,朝人群撲去,那些人發了瘋一樣哭喊著奔逃,發出最刺耳的慘叫。我甚至懷疑自己已經死了,正處在地獄最深處。
不斷有人被捉住。兄弟會人手不足,那些人反抗得也利害,隻好把捉住的人打暈。別的人見了,肯定以為他們已經被我們殺死,逃得更快。也有些人取了鋼筋來和我們拚命,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我這樣想著,卻看到了奇怪的一幕。一個應該已經昏厥的女人,慢慢蠕動著,靠近正在張望四周的大角。我還來不及喊叫,這女人已經猛地撲起來,從大角身邊滾過,在這過程中,她用腳尖一踢大角掛在腰間的手槍柄,槍被高高彈起,最後落在那女子的手中。
她長著一頭少見的火紅短發,像一朵跳動的火焰般幹勁利落地完成了奪槍的動作。
隨後是毫不猶豫地開槍。
大角明顯地顫抖一下,跪倒在地。
我趕到大角身邊的時候,他正捂著鮮血直流的大腿**。與其說是被傷口嚇住,倒不如說因為著了那個女人的道而感到丟臉。那火紅頭發的女人已經一跳一跳地向荒城裏跑去。我們隻防備他們往外逃,卻沒有想到會有人願意直抵城市中央。
沒有人注意到這小小的一幕,時間快到了,公共的追捕時間即將開始。
我咬咬牙,從大角手中接過半自動步槍,向那女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或許,我並不太喜歡那樣張揚的捕獵方式。“捕獵”這兩個字,更已經把我們和人類分別開來,成為了另一物種。
喪失記憶,也許隻是對變異人的一種保護,讓我們不至於在人類的變異人這兩種身份中糾葛不清。
以往,我並不因此而過分沮喪,隻是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麻木地活著。但是昨天那麵鮮紅的旗幟一直在胸口翻騰,攪起了各種念頭。我看著自己的右爪,頭一回覺得它不該是這樣的。
那個女人很能跑,在廢墟中也健步如飛,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我才再次聽到她急促的喘息聲。可能是發現了追兵,她躲進了旁邊一幢殘破的大樓。
我在大樓頂層找到了她。風裏,她緊繃的身體顯得那麼美,令人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子彈在我腳下炸開,她的手明顯顫抖著,聲音也變了:“不要過來!”
我試圖舉起槍,她再次發射子彈,彈道離我隻有半分。但這沒用,我斜掠出一大步,就地一個翻滾,同時舉槍射擊。
三聯發的子彈在她身後炸開,一頭變異人魚的腦袋整個兒爆了開來,血從後麵濺了她一身。
“不要讓那些血流進你的眼睛和嘴裏,要不然就會變異。”我苦笑著伸出手,“就像這一樣。”
她跳了起來,拚命扯自己粘了汙血的頭發,遠遠地逃到了另一個角落,驚疑未定地看著我。
“你要吃掉我嗎?”
這話讓人忍不住想笑,又像某部三級影片裏的對白(不知為什麼我還記得三級片是什麼東西),我這才注意到她還是個很年輕的女人,幾乎還是個孩子。從她身上能感受到紀律部隊生活的痕跡。
“如果運氣不好的話,是。”我不動聲色地回答,隨後解釋道,“你沒有帶吃的東西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