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信的那個醫生忍住笑說起了話,但還是連笑帶喊:

“朱醫生,這個人是周司令讓來的,讓你親自給他打針。”笑聲平息後,朱醫生微笑著給我打了針。

第一次打針是在笑聲中進行的,此後打針就再沒有發生什麼笑話。當天回來後,我將情況告訴了司令員,他罵我是個搗蛋鬼。

五、口令的價值

周副司令員沒有一點架子,在操場遊戲打球,或是在其它什麼地方,隻要不是開會,警衛連的士兵都敢向他要煙吸。這在他的部隊裏,沒什麼大驚小怪。我是他的小房東,又是富農成份,他也同樣用和藹的態度待我。

一次他將他參加革命的經過全部告訴了我。他說:“我把共產黨的‘員’當完了。開始入伍時,年齡小,當勤務員、通訊員;年齡稍長,當司號員、警衛員;現在成了司令員。你看我當的‘員’多不多?”

他還說:他當了團長後,當年的老首長又把他調回當警衛員。他調皮不正經幹,老首長發大火了,關了他六個月的禁閉,行軍時還要他擔六發迫擊炮彈。他以為這一下完了,誰知刑滿後,老首長又把他叫去,訓了一氣,仍讓他去當團長。“我很感謝老首長又讓我回隊當團長,”他說。

一天閑談後,副司令突然問我:“你承認你家這個富農嗎?”我說:“承認。”副司令笑了笑說:“我是共產黨的司令員,你是富農子弟,你敢不承認嗎?這算嚇得承認。你把你家為什麼定成富農說出來,才算是承認。”我說:“我家請長工,剝削長工才定成富農。”副司令笑著說:“算你承認了。”

副司令說:“我們對你家這個成份也作過調查。要按三代算,不該是富農;按你父親本人算,你父親是個手工業工人,也不該定富農。不過,”副司令做了個手勢說:“你家比別人家長點(意思是說比別人家過得好點),才定成富農的。”

我和副司令說著話,不覺天已全黑下來了。這時他的愛人段青愛下班回來了——她在收發室工作。我見她手裏拿一小方塊紙,上寫“解放”二字。我猜是口令,就把頭轉向一邊,裝作沒看見。就這樣周司令還是把青愛訓了一頓:“什麼也幹不了,快去換。”

平時,周司令把青愛當小妹妹看,今天卻發了大火。要是因別的事,青愛肯定不去。這次因她做錯了大事,把口令露了,就順順的到收發處把口令換了。換口令是費事的,各村各單位的口令都傳下去了,要換又得再傳一遍新口令。

青愛走後,司令員對我笑了笑說:“不是怕你知道了口令,而是對青愛工作的教訓。要知道口令這東西,是很重要的。如今天的口令隻‘解放’兩字,但卻是各單位同誌們的性命。在戰時口令被敵人知道了,後果是沒法設想的。”經司令員解釋後,我才知道口令的價值有多大了。

六、理發

46年吧,九分區司令部駐在新安。司令部有個理發員謀娃,理發技術很高。司令部讓所屬各單位都派一個青年士兵來學習理發。為了使學徒學好技術,又讓新安的群眾不論男女老少,願理發的都到理發所去免費理發。當時我剛從臨汾師範回來,也去理發。理發師問:“什麼成份?”我說:“富農。”理發師說:“不給富農理發。快出去!”沒有辦法,隻好丟過(結束)回到家裏,再沒去過理發所的院子裏。

有一天,謀娃到我院給周副司令員理發。理完後,周司令對我說:“房東理理發。”我說:“不理。”“為什麼?”周司令問。“我是富農,”我指著謀娃說,“他不給富農理發。”周司令對謀娃說:“你給他理一下,我還不怕走富農路線,你怕什麼?以後他的頭發長了,你就給他理一下好了。”謀娃笑了一下,給我第一次理了發。以後,隻要我去理發所,他就親自給我理。

我因不停地去理發,理發師傅和我處得很好,就連大女兒愛玉小時,謀娃還給剃過好幾次頭。謀娃的技術真好,給愛玉剃頭時,不管愛玉怎麼哭鬧掙紮,他的刀子不停,剃得又快又好,真是個好把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