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而難忘的教學生涯

48年夏收後,龐家嶺記名來到我家(記名是我的伯叔姐夫,我叔父的女婿)。閑談了一會,對我說:“你敢教學嗎?”我說:“敢,那裏要教員?”記名說:“我們龐家嶺要找一個教員。你敢去,我回去和村裏人商量一下,村裏人同意,我再來叫你。”隨後他就走了。

過了幾天,記名又來了,說村裏人同意我去,並且區裏也同意了,成區長先讓我到區裏一下,要和我談談。我們招待記名吃飯後,記名回了龐家嶺,我到勍香區政府見了成區長。成區長對我說:“你家裏雖是富農成分,但你不要顧慮,到了龐家嶺好好教學,隻要把孩子教好,為國家培養出有用的人材,不要辜負了黨和人民對你的希望就行了。”

區裏回來後,準備了一下,我就到龐家嶺開學。其實沒什麼準備頭,剛土改結束,衣服就身上穿的一身,全副行李就我大姐給的一條被子、家裏的一塊破氈子,我用棍子一挑,就到龐家嶺上任了。那時我才23歲,心裏覺得沒有好衣服,沒有好鋪蓋,也不是丟人的事,隻要把他們的孩子教好,就是最大的光榮,否則才是丟人。

開學後,家長們很關心學校,經常有人來校和我座談,但都是千篇一律的內容,了解我的文化有多高,能不能教好他們的孩子。不論哪個家長來到學校,總是這樣問我:

“孩!你多大啦?”

“23啦!”

“孩!你教過多少年學?”

“教學頭一回,念過三四年書。”

“孩!說句醜聽的話,我們村裏這些孩子,學問都差不多了,你要是能教了,在我們村可以教三年四年的,要是教不了,孩,你就能教這一季子。”

我笑了一下說:“教學和停主(扛長工)一樣,我再試幾天。能教了,我計劃在咱龐家嶺教十年八年,要是再試幾天,教不了,我就回家不教了。”

家長們聽我沒教過學,並且隻念過三四年書,認定我肯定教不了。學生們聽說了,就來了個對我大考試,無論拿上本什麼書都考我:

“老師,這是個什麼字?”

“老師,這個字怎麼念?”

我覺察到學生們是考我,就對他們說:“除你們念的書外,其它書上的字,我一個也不認識。”

這樣考了我三四天,不考了。學生們以為考不考沒油水,反正這個先生不多識字,再考也沒用。他們滿村亂吵:“這個老師一個字都不識,我們考了幾天,沒一個字他能認得。”真是鬧得滿村風雨。

學生們不考我了,就在這個時候,我來了個考學生。如果真的教不了這些孩子,早些打退堂鼓。

這天上了課,我先把這幾天的主考學生挨個叫起來,我在黑板上寫字,叫他們一個一個地認。結果,我寫了一黑板的字,主考學生們一個也沒認得。那時因我年輕,養性不好,就把黑板擦一摔,大訓起來:“一個字都不識,就來考先生,我還以為你們真的差不多了,屁也不頂。”越訓越火,一直訓了有十幾分鍾才停下來。

學生們被我訓暈了,一句不吭,坐著不敢動。停了一會,我笑了一下,換了個笑臉說:“同學們,以後就是我不在這裏了,再來了個老師,也不敢再考了。這幾天,你們對我大考了一場,硬是我膽大,沒有嚇跑,要是膽小,早跑了。這一季,你們敢考跑三個教員嗎?這一季就完了。你們敢連考五年嗎?你們都20多歲了,想念也沒時間了。希望同學們以後不要再考老師了,是來的老師,都比大家強點,你看我最不行,還比大家強點。今天就說這些,希望大家以後好好學習。下課。”

自此以後,學生們在村裏又大嚷嚷了幾天:“還說這個老師不識字,人家是裝著哩,這個老師可識字哩。老師寫了一黑板字,我們連一個也不認得。”從此,家長們對我的看法也不一樣了,過時過節對我都有照顧。我一人吃飯,沒有從家裏拿過一點菜,都是家長們讓學生送來的。

我因家中隻有一個孩子,還有老人、胞兄的幫忙,家務事我一點都不管,經常安心在校工作。雖第一次教學,倒覺得沒什麼困難。可能我在教育學生方麵還差不多吧!一個月後,安頭的幾個孩子也來龐家嶺上學。本村的家保已20多歲,比我小一歲,也要求來校學習。學生已由原來的不到20名,增加到20幾名。成績最突出的如龐俊生、李興華、侯保生等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