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放年假時,家長們差不多都來學校和我說:“武先生(不叫‘孩’了),明年一定要來我村再教,不來就是惹下了。”
我說:“一定來!一定來!”
放年假後,全縣教員在古郡開了半個月的會。開會期間,教員們評了級,我被評為乙等教員,第二年調到雲城任教。這時我已成為正式公辦教員,沒再去龐家嶺,因龐家嶺是民辦學校,雲城是公辦學校。
49年陰曆正月初二日,我剛吃了飯走出院外,看見來了六七個孩子。我以為是誰家的親戚孩子來拜年,但孩子們來到我跟前一看,原來是龐家嶺的學生們給我拜年來了,一下把我高興得不知怎麼才好,忙把學生們接回家。我趕緊看住孩子,讓妻子給學生們做飯。來的學生有:龐俊生、李興華、侯保生、郭紅記、龐狗照、龐廝廝等。吃飯後,孩子們要走,每個孩子給了幾毛錢的年錢。那時我的情況也不太好,隻能給這些。孩子和家長們都想讓我再去龐家嶺,因我成了公辦教員,沒去成。龐家嶺的家長們認為,是我初去時他們叫我“孩”叫壞了事,實際不是。
二
49年暑假後,又在縣裏開了20天會。在開會期間,又調了一次級。我被調成甲等教員,調到山雲任中心教員。因剛解放,群眾對孩子念書不很關心,尤其是山雲這個村子,雖是管理區所在地,但無人管理學校。100多戶的村子,到校報名的學生隻有30多人,還是輪流到校,經常隻有四五個學生念書。說起來是中心學校,實際還不如其他學校學生多,雖再三開家長會、我親自上門動員,都無濟於事。因此,在山雲任教一季,沒有搞下一點成績。但和管理區的幹部處得都很好,有中心工作來,還幫他們辦些事(這隻在禮拜六日)。
一天到管理區庫房去玩,發現手榴彈很多。我要了兩個,放在學校內我的房間,因每天我們三口人的飯都在這個房內做,家裏很潮濕,兩個手榴彈都流了水,我便把它們曬在門外。
這天剛吃完飯,民兵隊長旺孩拿兩個玉米棒子來了,因爐內有火,他把棒子放在爐內要烤著吃,進門時見了那兩個手榴彈,問我哪來的。
我說:“還不是拿的你的。”
旺孩說:“咱把這兩個扔了吧!你想要我再給你。”
旺孩隨即取下那兩個手榴彈要扔,看能不能炸了。我怕他出了事,也跟了出去,到河畔一扔,一個也沒炸。我們兩人又到庫房裏,兩回拿了12個也沒炸一個。
旺孩又拿了一個地雷對我說:“咱試一個地雷,看壞了沒有。”
我說:“這是拉雷,和打槍一樣,一拉就炸,不能用手扔,要用繩子拉。”
正好院裏有曬了被褥的一根繩子,旺孩係在拉雷的絲線上就走。我怕地上碰一下炸了,趕緊把繩子提在手裏。走到山雲河畔,旺孩要往河裏扔,因河對麵有勞動的人,我不讓他扔,旺孩又領我到廟上,往廟院裏扔。因繩子短,地雷還沒出了房頂就炸了。
我隻覺得腿上好象被誰拍了一把掌,就趕緊坐下來,但塵土罩得什麼也看不見。等了一會,看見腿上一灘血,這才知腿受了傷。我往起提了一下,傷腿還能提起來。又立起來踏了一下步,兩條腿都能踏,又用右腿單獨站了一下,也還能站,心想不致殘廢,又坐了下來。我做了以上這麼多動作,旺孩還不知道。我把旺孩叫了起來,說:“我的腿受傷了。”
他以為我和他淘氣,不相信。等他往下一看,我滿腿連地上都是血,這才害怕了,頭上出了一層白膜汗,每根頭發上都掛一顆汗珠。我向他解釋說:“你不要怕,就是我死了你也不要怕,咱兩人沒仇沒怨,再加我愛人也在這裏,你沒有必要害怕。”
我的腿是大靜脈出血,他怕我暈倒,硬把我背上往學校走。返回的路上碰見明孩,旺孩大叫:“哥哥快來!哥哥快來!”
明孩一邊往我們跟前走,一邊說:“你們算做什麼,那還是耍的?!”
旺孩說:“哥哥快來,”明孩才想到是真的出了問題,就往我們跟前跑。到跟前一看,我腿上的血從腳尖上往下流,明孩“呀”了一聲,才把我的腿抬上。旺孩背上輕了點,跑了起來,把我背回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