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困難的日子裏
土改時,我家被定為富農成份(48年糾偏時改為中農)。我家的門比別家成份高的封得早,別人家是秋收後,我家是春天就封了。當時我剛從臨師回來。封門後,家裏怎麼隻有我和剛結婚不久的妻子倆人,我現在記不清了。
為了吃飯,我們夫妻倆人,成天給別人家勞動。我妻給人家納鞋底、縫衣服,我給村裏人在地裏刨玉米茬子,或往地裏擔糞。隻要有活幹,就有飯吃。一天沒人讓幹活,就沒飯吃了。全村人家的活我都幹過,全村人家的飯我都吃過。
記得是下種後的幾天,地裏沒有好幹的,隻得到我姐姐家要點吃的度日。沒過幾天,要回來的米麵吃完了。這天下午,隻剩下幾顆米和一點圪鬥麵,隻好把米煮了,吃了一頓和子飯,但沒敢吃完,剩下一碗,讓第二天早晨吃。第二天早晨起來,用麥秸燒了點開水,把剩下的一碗和子飯熱上,每人喝了點,就算吃了早飯。
我房後的一個嬸子,沒看見我們的煙囪冒煙,就來到我家,問吃了飯沒有,我們說:“吃了。”
房後嬸子用手在爐內試了試,還有點熱氣,以為我們真的吃了。
午飯什麼吃的也沒有了,我們倆人都很年輕,誰也不想向別人家去要,就沒有吃飯。
房後嬸子又來到我家,問我們吃了沒有。我們說:“吃了。”
房後嬸子說:“我沒見你們煙囪冒煙,哪裏吃得了飯。”又用手在爐內試了試,沒有一點熱氣。
她就把我們沒吃飯的事情,告訴了滿後村的人。這一下傳得全村人都知道了我們幾頓沒吃飯,因為我們給他們都幹過活,他們都不忍心讓我們餓著,就紛紛給我們送來了吃的。
第一家送來的,是華亮的母親——我的一個嬸子,送來三個麩麵窩窩頭,並且是一路走一路罵,嫌我們沒吃的不言語。第二個是崔潮周老人,送來十幾斤小米,也是一路走一路罵。第三個是住廟的王老劉,送來十幾斤玉米麵。還有其他一些人也送來了東西。
第二天,勍香大姐知道了,趕著給我送來了東西,還沒進院就連哭帶罵。我們和她又說又笑,說:“我們有吃的哩!是他們曉不得,要給我們送。”盡管這樣,三個人還是大哭了一場。
司令部大灶事務長和我一塊耍慣了,見我成天玩耍,沒什麼幹的,讓我給他們磨麵。我說:“我沒牲口,怎麼磨麵?”事務長說:“到我們馬號拉個牲口得了。”第一次領了100斤麥子,磨下的麵,全部掛完,還沒交夠應交的麵。事務長說:“你拿水泡一下,再撈出來放一夜,第二天磨,就少吃點虧。”這辦法我倒知道,就是不敢用。第二次又領了100斤麥子,按事務長教的做了,磨下的麵,除將本次的麵交夠和補足上次的虧空,還賺著吃了幾斤白麵。
這一年沒種地,除給村人勞動外,有空就去地裏剝花麻。我剝了有30多斤,結成繩,編了有30多個牲口抽子,光是九分區司令部馬號就買了我20多個,單價五升玉米,共賣了一石多玉米,才將就著過了這一年。
二、納鞋底賺了個豬頭
47年封門後,我愛人給別人家納鞋底賺點吃的。我沒個好幹的,趁她做飯時,試得納了幾下,倒不覺得難,就開始納起鞋底來。我的納底技術,被一些伯叔嫂子發現了,都說我納得好。不久,村裏就有人找我納底了。
虎全是我的一個伯叔(伯叔:非直係近親)兄弟,想讓我納雙底,說:“等我殺了豬,給你個豬頭。”
我當他是開玩笑,給他納了一雙底。
後來他殺了豬,真的給了我一個豬頭。我把豬頭整理好,煮熟了。沒有什麼調料,隻放了點花椒、鹽,但總是肉,吃起來比玉米窩窩好多了。
吃了一頓,我把肉撕下來,洗了一個砂盆子,把肉放了進去。但家裏沒有個桌子什麼的,砂盆子沒處放。我怕老鼠把肉吃了,就想辦法往房門上邊擋了幾根棍棍,用釘子釘好,把砂盆擱上去。要吃時,拿下來取點,再擱上去。
一天晚上剛睡下,聽見“嚓”的響了一聲,把我嚇了一跳。點燈一看,原來是砂盆掉下來了,打了個稀巴爛,肉也全翻到地上,髒得不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