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裏領玉米
隊裏分東西時,隊長在喇叭上說:“欠款戶不要來領玉米。”我是老短款戶,沒有領玉米的資格,也沒去領,每天在地裏收秋殺地。全隊的社員都把玉米領完了,隻剩下我一家沒有領。這天隊長武華亮來到我家說:“今天快去領玉米吧。就丟下你一家啦!”我說:“我居室是短款戶,怎麼能去領。”隊長說:“你不能說想法子嗎?”我說:“能。”隊長說:“吃了飯快來領吧!”
吃罷早飯沒去殺地,擔上畚擔帶上孩子春茂、春有就去領玉米。到了廣院場裏隊長問我:“你這口糧款怎麼辦?”我說:“我問長款戶撥些,再到城內問我哥要些,回來交口糧款。”我應承得挺痛快。隊長對發玉米的說:“給華瑞發吧!”發玉米的隨即就給我過枰。有兩個多小時全過了枰,隻不過另倒了一堆,就成了我家的玉米了,隻丟下(剩下,剩餘要做的事)我們大人小孩往回擔了。
這幾天發玉米時落下的土顆(帶土的玉米顆粒),幹部門估了個數字看誰要,沒人言語。隊長又問我:“你要嗎?”我說:“你們估的數字太多,能少些我就要。”幹部門又商議了一下說:“多少斤你要?”我說:“三百斤我就要。”幹部們說:“三百斤就三百斤吧!到交糧時你給隊裏交三百斤就行了。”
好玉米穗是我們分的口糧和存糧,就連落下的土顆粒都成了我們的。發玉米的走了,就剩下我們父子幾個往回擔玉米。春有在場裏看玉米,往畚裏拾,我和春茂往回擔。這年的玉米,隻應承交款就分下了,幹部們亦知我不問長款戶撥,更交不下現款,隊長隻不過走個過場,在全隊發玉米的麵前做個樣子就行了。同時幹部們覺得我勞動積極,質量又好,不忍心不讓我分玉米才這樣做的。就是分其他的東西,亦是起先不讓我分,然每次最後都分了。
二、打煤窯
文化革命剛開始,由新安、東莊兩村的高成份子弟組成打煤窯小組,在叉叉溝打煤窯。參加的人員有醜醜、華俊、忙隻和我。鎖喜是技術員,另有組長一人。
每日到了工地,下坑前,組長都要講一次話。說是講話,實際是訓話。技術員有時講,有時不講,就是講也是講技術、安全方麵的東西。而組長講起話來,開口是勞改,閉口也是勞改,講話時的口氣、態度真有點給勞改犯訓話的派頭,眼瞪得很圓,脖子上的筋暴得很高,使人看了很是可笑。
我們這些初打煤窯的人,既沒技術,又沒經驗。開始時窯裏沒水,進度還可以,到丈深以下,進度就慢了,再加上組長的訓話,進度就更慢。兩人一班,一班就得絞兩次水,一次絞四五桶,打兩班就得鎖喜下去修理一次。鎖喜既有技術,又有體力,打起來不用絞水,出渣時就把水帶完了。
叉叉溝的兩邊坡上,有蘭葉柴,過了一段時間,葉子落了,砍下來能燒火。我每天提前趕往叉叉溝砍柴,等別人來,我早把柴砍下捆好了,下午收工時捎回來。醜醜見我砍柴,也跟著砍起來。這一下,組長起眼了,不讓我們砍柴,說我們砍柴已把力出盡,打煤窯時盡應付。我們仍是堅持砍柴。組長更火了,給我和醜醜每人每天隻記八分工,別人記十分工。我覺得一個工秋後分兩毛多錢,組長就是把我十分工全扣了,超不過三毛錢,一捆馬架柴怎麼也頂三毛錢的炭燒,所以我還是砍柴。
一天組長開會講話時多了一個內容:“你們這些富農分子,不好好動彈(勞動),能改造好嗎?現在你們又砍起柴來,你們是什麼態度?一輩子也改造不好。”
開罷會,就下井勞動。第一個班是醜醜和華俊兩人,鎖喜也下去了。組長把醜醜叫到他跟前,教他勞動,說:“你挖時聲音倒是對,舉起鎬來,嘴裏總是‘嗨’的一聲,趕(到)鎬落地,是輕輕地挨地,是怕把渣挖下,還是怎麼的?你注意,以後要是再這樣,把你拉到大會上批鬥。”
組長沒有那樣來教我,我砍柴一直堅持到最後。
到數九後,在井下勞動不但不冷,還出汗。井口有火,井上的人一不絞渣,就拷火,也不冷。就是下工後往回走的路上,開始還不怎麼,一出溝口到了河裏,風特別大。身上的棉衣棉褲勞動了一天早濕透了,一見風,立時就凍硬了,像穿上鐵甲一樣,腿也直得不能走路,肩上還要扛著柴。回到家裏,上不了炕,要靠到爐子跟前烤上好一會,把褲子上的冰消了,才能上炕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