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馮玉祥李德全夫婦留言(2 / 3)

懷念我的父親母親

馮理達

看到陳小瀅女士的紀念冊上麵父母六十多年前的題字,這確是我父母的親筆留言啊!這也把我的記憶帶回到那難忘的歲月。

我的父親馮玉祥一米八五的身材,天生就有一股子軍人模樣。他牢記孫中山的革命主張,一生為追求光明、追求民主與科學而奮鬥。父親一生同日本侵略者和國民黨反動派進行了堅決的鬥爭,保持著愛國情懷。

我是一名中國共產黨的黨員,但是我親眼見證了國民黨革命委員會建立的過程。是我把父親建議成立民革的信交給從紐約到舊金山來的朱學範伯伯,朱伯伯馬上返回香港,將信轉給宋慶齡、李濟深伯伯和何香凝女士,父親信中認為蔣介石把國民黨糟蹋成這樣,成了罪人。蔣介石已經背叛了孫中山先生的三民主義,我們要革命,建議必須改組國民黨,建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當時大家的意見一致。1948年1月國民黨革命委員會宣告成立,李濟深伯伯當選主席,父親擔任政治委員會主席,兼任海外分部的主席。

1928年初,中國仍處於軍閥混戰中,蔣介石越來越意識到父親的舉足輕重。當時蔣介石想用北伐擴大國民黨的勢力,他知道父親最恨軍閥,就跟父親說:“咱們共同打軍閥。”父親一聽特別興奮,說:“好,打軍閥好!”蔣介石馬上接話:“那我認你做哥哥。”當時父親47歲,蔣介石42歲,於是蔣介石就叫我父親是“大哥”,兩人舉行了正式的結拜儀式。

在父親與蔣介石結拜的蘭譜上,蔣介石寫道:“煥章如胞兄(父親號煥章),安危共仗,甘苦同嚐,海枯石爛,死生不渝。”父親寫道:“結盟真意,是為主義,碎屍萬段,在所不計。”從這個蘭譜中可以看出,父親是為了三民主義與真理才同意結盟的。

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後,蔣介石一直忙於內戰,父親曾多次向這位拜把兄弟進言而無效。發誓海枯石爛不變心的蔣介石在1945年抗戰勝利後,進一步打擊、迫害父親。父親陷入了特務的嚴密監視中,每走一步都有人盯梢,甚至連請來的英語教師,都是中統特務。被嚴密監視的父親母親,看到在國內公開反蔣形勢困難,以考察水利為名決定申請赴美。1946年,我們全家來到美國。

父親在美國的日子也是不安的,那是因為他太了解蔣介石了。別看蔣介石跟父親是拜把子兄弟,但父親知道蔣什麼卑鄙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到美國後,父親看到國內戰亂愈演愈烈,他利用自己的影響在美國發表了《告同胞書》,痛斥蔣介石的獨裁,呼籲美國杜魯門政府和人民停止對蔣介石的援助。

蔣介石惱羞成怒,責令父親提前回國。他不從,被蔣介石開除了國民黨黨籍,甚至連護照也被吊銷。我們一家開始了流亡生活,隨時都有可能被暗害或引渡回國。即便如此,父親依舊四處發表演說,他發現聽眾經常板著臉,沒有什麼反應。自從我的未婚夫羅元錚在他的身邊協助工作,除照顧父親的日常生活兼做司機秘書外,父親的講話經過他的翻譯,美國聽眾群情振奮,給予熱烈的反響,父親非常滿意這個未來女婿協助他做的一切(其實,在我們初戀的時候,父親應元錚請求,為華西大學進步學生辦的刊物《人民與時代》寫報頭時,父母就各方麵考察了他)。在元錚結束這段工作時,父親在紐約為他的賢婿寫下一封語重心長的信,這是有5點肯定、16點囑咐的長信。這封長信,對於理想與大誌、學習與追求、修養與自律、做人處世等諸多方麵都給予了我們諄諄的教誨和親切的囑咐,讓我們這些兒女終生受益。許多觀點雖然是60年前的話,但是在今天開放的年代對於青年成長也非常有益。比如第15條,父親寫道:“美國有長處,亦有很大的短處。我國有缺點,也有特點。冷靜去看看自然明白。”父親愛國,民主,就連我結婚,也選在抗戰勝利紀念周年紀念日。父親民主,在家庭中也民主,為了我的婚事,我們全家在美國開了一個家庭民主會議。父親說,咱們4個人表決吧,結果都同意,4票通過。抗戰勝利的第二個周年,就是60年前的明天(馮教授口述的時間是2007年9月27日——高豔華注)我和戀人羅元錚結婚了。我們結婚時父親送給我們的那副“民主新伴侶,自由兩先鋒”的對聯,表達了父親對我們深深的父愛與希望。

不久,父親看出蔣介石的陰險毒辣,特別是李公樸、聞一多兩位愛國民主人士的遇害,就對蔣介石國民黨反對派有高度的警惕,也對隨時可能出現的人身安全問題有所提防。為此,身體健康的年僅六十多歲的他就親筆寫下遺囑。

父親的遺囑這樣寫道:“蔣派出的特務很多,他們一定要用種種卑劣手段對付我,因此我把我的遺囑預先寫好,免得我死後人們無辦法或是莫名其妙。”

父親遺囑中一方麵回顧了蔣介石的種種倒行逆施,另一方麵積極擁護孫中山的三民主義,支持中國共產黨毛澤東先生的政治主張。我萬萬沒有想到父親的擔憂僅在遺囑寫後半年不幸就發生了。

1948年9月1日,在中國共產黨的感召下,父親決定回國參加新政治協商會議,為新中國的建設而工作。我們全家乘坐“勝利號”橫渡黑海向敖德薩駛去(船經蘇聯轉回國),在距離目的地隻有一天的下午兩點,船上突發了一場蹊蹺的大火。當時我暈船,與愛人在另外一個艙內休息,誰也不知道那火是怎麼著起來的。我的兩個妹妹正在頭等艙聽父親講故事,艙門開著。最招人喜歡的小妹曉達突然看見外麵起煙了,說可能出事了,就跑出去看看,不想,她竟然再也沒能回來。曉達在這場火中遇難了,最終留給我們的僅有一片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