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老師對我很信任,有重大事情都找我去商量。1995年11月的一天,他看到《長江日報》上刊登了武漢大學校友基金會成立的消息,馬上寫了一封信,派專人送給我,讓我抽空到他那裏去一趟。我很快就去了,他對我說:“我看到報了,作為老校友,想為基金會作點貢獻。”他要我出主意,如何與學校聯係。我笑著告訴他:“我就是剛當選的武大校友基金會的理事。”他高興地說:“那我找對人了。”他想捐一百幅畫給武大校友基金會。按照他的想法,我代他起草了一封信,給當時武大的校長陶德麟,他簽上名後,由我轉給了陶校長。我陪他一起去武大,參加了捐贈儀式。這一百幅畫拍賣後,武大校友基金會設立了端木夢錫獎學基金。1998年,武漢大學出版社出版了印得很精美的《百歲老人端木夢錫書畫選集畫冊》,端木夢錫看到自己一生辛勞的創作,選印成畫冊,高興得一夜沒合眼。他的夙願終於實現了。
我幾乎每年都到醫院去看望端木夢錫老師。他當年的學生,從台灣回來的周幼鬆(原武大校長周鯁生之子)、從英國回來的陳小瀅(原武大文學院院長陳源之女,本書講述者),我都先後帶他們去拜望過他。端木老師八十五歲壽辰時,我同查全性(原武大理學院長查謙之子)、劉辰生(原武大數學係教授劉正經之子)等一起,專程去賀壽,報紙上還作了報道。
我每次去醫院看望他老,他隻要看到我出現在病房門口,就高興地鼓掌說:“公亮,你又來看我了!”1999年12月上旬的一天,我與查全性約好一同去祝賀他老百歲華誕。這次我發現端木老師與以往不一樣,反應有些遲鈍了,他坐在沙發上,我們走到他身邊,他好像沒有看見我們似的。我叫了他一聲,他茫然地望著我說:“你是我的學生?”我自報姓名,他很快反應過來,笑著說:“公亮,好久不見了。”停了以後他又問:“茂舒(我原配妻子)走了幾年了?”我說:“六年了。”他接著說:“好快啊,我當時是她的班主任,她成績很好……”這些說明,端木老師的思維還是很清楚的。他看到我們很高興,有說有笑。他詼諧地對我們說:“山中難有千年樹,世上難有百歲人,我已超過一百歲了。”接著又說:“人生七十古來稀,我已活到一百零一。”我們祝端木老師好好保養身體,臨別時,他一定要送我們到電梯口,雖然有一個小保姆在照顧他,他堅持不要小保姆扶,我默算了一下,從他的病房到電梯口,約七十多步,我們一方麵為他身體的硬朗感到欣慰;另一方麵,又為百歲老人送晚輩於心不安。我們到電梯口握手告別,誰知這次分別竟成了永訣!
2000年8月12日,端木夢錫在醫院謝世。14日上午在武昌殯儀館舉行告別儀式,我一大早從漢口趕赴武昌,向我尊敬的老師行了三鞠躬禮,作最後的告別。
端木老師雖然離開了我們,但他留給後人極為寶貴的財富,將流芳百世。
2007年9月寫於武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