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花瓣一心想踩著我(1 / 3)

正寫著一部小說,寫著寫著就寫不下去了。我開始有些煩躁起來,就突然想出去走走。一想到出去走走我就真的出去了。下到樓底時,我習慣地看了一下信箱,裏麵有一份郵件,是從昆明寄來的《文摘周刊》。最近一段時間,他們一直在給我寄,這讓我很感動。來北京之前,我是《文摘周刊》的編輯,這一點很少有人知道。

出了小關北裏社區,就來到惠新西街。開始時我是沒有目的的。我根本沒有想過下樓後該往哪個方向走,甚至要去哪裏我都沒有想過。我走路時從來不預先選擇方向,哪裏順眼我就往哪裏走。於是,來到惠新西街後,我突然就往右轉了。我突然想去元大都城垣遺址。元大都城垣遺址離我的住所很近,走路還不需要十分鍾,可我住到這裏快半年了,還沒有好好去看看,這讓我心裏有點不痛快。好在這之前天氣不怎麼好,出去走走的心情就不是那麼急切,也就沒有不痛快到要死的地步。

這是2004年4月8日中午一點半,想必再懶惰的人也從床上爬起來了,即便是那些靠在夜晚做事以維持生計的女子。按節令,這已經是夏天,可溫和的太陽光以及樹枝上還探頭探腦的不好意思一下子蹦出來的葉子,讓人感覺這還依然是初春。不過,雖然隻是那麼幼小的一些葉子,我看了後也開心得要命,畢竟它們已在各自的樹枝上把個北京點綴得很有生機。是的,想想前些日子那滿天的風沙和寒風,它們已經足夠讓我感動得流上一大把眼淚。無論你們怎麼看,我都是個愛綠色愛得要命的人,以至於在沿著惠新西街往南走的時候,我一路上都在看著街道旁的綠化樹和花圃。當然,這裏更多的是櫻花和海棠,恰逢櫻花凋謝的時候,所以,我是一路踩著由粉紅泛白的櫻花花瓣去到元大都城垣遺址的,還有那些已經開得很爛漫的海棠花——我真的不喜歡用“爛漫”這個詞。剛好,我經過的入口處就叫櫻花園西街,這名字有點像我曾經失去的某份愛,以至於我又一下子有了幾分沮喪。

我是個記性特別不好的人,所以,以前學過的曆史知識早已淡忘。也就是說,我對元大都城垣遺址沒有多少了解,以至來到那些高高的雕塑麵前,我都不知道最顯眼的那座雕塑就是成吉思汗像。如果不是兩個外來女子問到一個剛好在那裏遊覽的男子,我真的會到現在也不知道它就是成吉思汗。那兩位女子中的一位指著最大的雕塑問那位男子:“這是不是就是成吉思汗?”

“是,就是成吉思汗,我就是成吉思汗的後裔。”看得出來,這位男子內心裏麵有一種柔和的榮耀。他還告訴兩位女子,旁邊那位就是成吉思汗的妻子。

我確實很感激這位男子在告訴兩位女子的時候也讓我知道了這就是成吉思汗,可我怎麼也看不出它就像是成吉思汗。包括旁邊那位女子,我也不覺得她就像成吉思汗的妻子,畢竟我沒有見過他們。

雕塑的前麵有一個牌子,上麵寫著“禁止觸摸”的字樣,但我還是忍不住摸了一下。我之所以這般沒有公共意識地摸一下被禁止觸摸的雕塑,是因為我相信自己不至於那麼輕輕摸一下就會把它怎麼樣。雕塑的材料都是堅硬的石頭,我曾在雲南老家見過很多這樣的石頭。但我相信他們不可能是從雲南運來的。這個時候,我確實沒有過多的想法。我不是那種很有想法的人。不過,我還是很佩服創作這座巨大雕塑的雕塑家,他確實比我厲害,要是我,連一隻眼睛都雕不像,更不用說整個的結構和由這一結構顯示出的神態了。我真的慚愧得想跳到河裏去,可河裏幾乎沒有水。河裏的那點水,最多能淹過我的腳背——看上去還不是很幹淨呢,雖然泛動著賊眼一樣的幽綠的光。

遺址裏麵的環境確實不錯,很幹淨,也很安靜,還有很多大樹營造出的綠蔭,人走在綠蔭下,涼爽得讓人忍不住想笑。那些草坪還沒有完全發出嫩芽,還依然是秋天裏的樣子,但看上去也很舒服。我突然想坐到草坪上去,甚至幹脆躺在上麵好好麵向藍天睡個懶覺。這兩天,北京的天空確實很藍,在裏麵飄蕩的雲也白得很厲害,我因此馬上就想起雲南老家的天空,這讓前些日子害怕慣了北京風沙的我一下子舒暢起來,有點想放開嗓子吼上幾聲,雖然我的嗓門並不如你們想象的那麼好。不過,我還是控製住了這一欲望。我以前可不是個容易控製住欲望的人。我確實害怕有人因此說我沒有教養——這明顯是在責怪我的父母沒有把我調教好。很少有人把這種責任推到老師和社會頭上,這很讓人覺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