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火車開進山裏來 (1 / 1)

看火車

大山好似一個屹立的壯漢,那一條條宛如飄帶、細若絲縷、長不見頭的白色小跆兒,織成了他身上紛雜的脈管。每天,脈管中奔湧著一個個活躍的分子,談些就是給予山的生命。山的精神,山的希望、山的未來的勤勞的山民們。

有一天,山的脈管中奔湧的分子出現了少有的擁擠,達到了空前絕後的興奮,於是,山便沸騰了,便一改沉默的脾性而張狂起來了。這些分子朝著一個方向流去,去千什麼呢?不是看戲,不是朝聖,不是趕集,更不是春節時那種熙熙攘攘的走親戚拜年,而是去江邊新修的鐵路大橋上看火車。山裏人祖祖輩輩使用的交通工具,一直是兩條腿杆和一個背簍,把日頭從東山背到西山,把歲月從過去背到現在,把財富背上背下,把曆史從遠背近。山裏開始修鐵路的時候,家家都派出了勞動力去支援。火車是什麼模樣?大多數人還沒見過,隻聽人說那是一條巨大的鐵龍,可以穿山過嶺,騰空跨江的自由飛翔。它一次能背走幾十萬斤東西,可以把山裏積存多年的山貨土特產統統運出去,再把山外的金錢和財富拉進來。這麼好妁事兒,誰能不讚成呢?今天鐵路修成正式通車了,大家都爭先恐後的去觀看火車的鐵容龍顏。

對此事最熱心情急的,莫過於老人和小孩兒了。老人們自知壽命有限,一定要在有生之日去看一看現代化的東西,以免留下終生的遺憾。這天他們取出了壓車箱底,逢年過節走親戚時才穿上的新衣服,收拾的千幹淨淨,懷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心理去參拜鐵龍。小孩兒對什麼事情都稀奇,火車雖然在他們的課本和連環畫中曾出現過,但真家夥究竟是啥樣兒誰也不知曉。他們背上了媽媽頭天晚上就焰好的幹餅兒,以防在看火車的途中餓了肚子。一精歡笑,一路喜悅,一齊彙向了目的地。鐵路大橋的南頭,擠滿了南山下來的群眾;鐵潞爽橋的北頭,擠滿了北嶺下來的群眾。弄得值勤人操是著鋼掄,喊破嗓子維持著秩序,以防出事故,無奈何人們越來越多,他們氣得搖頭跺腳沒辦法,隻好打電話尋兵增援。

日頭端了頂,火車還沒有來人們的情緒慢慢地冷靜下來,紛紛坐在山坡上開始吃幹糧。

日頭西斜了,火車還沒見影兒,人們有些不安起來,直擔心火車恐怕是出了事兒。

日頭搭山了,鐵軌上仍沒有一點兒動靜,人們開始躁動了,有人罵娘,有人往江裏摔石塊,有人在山坡上跳起來亂吱哇。有一部分人等不住,想返身回家去,但大多數人堅持到底的情緒感染的他們不忍離去。

薄暮時分,突然有人喊起來:“來了來了,有聲音了。”

果然,人們把耳朵貼在鐵軌上一聽,鐵軌上分明有一種“錚錚錚”動人心弦的響聲。

大家都提起了精神,一個個站直了身子,無數隻眼睛象無數隻探照燈,齊刷刷射向了隧遭黑洞洞的出口處。

隧道裏傳來一陣象微風吹拂的輕細的響聲,接著越來越大,越來越強烈“卡嚓、卡嚓”,“嗚——”又鳴起了一聲汽笛,猛然,隧道深處射出了一線耀眼的燈光,燈光又立即擴大為兩條直射的光柱,“呼隆、呼隆”,車頭帶著巨大的聲響,和風和力和不可抗拒的勇勢鑽出了山溉躍在了人們的眼。

“哎喲,兩隻眼睛多大多亮啊”老人們睜大跟睛叫起來。

“快看,火車上馱著那麼多的小房子,有門有窗,有電燈有床鋪,住在裏邊才美咧!”小孩子們跳起來亂喊。

瞧,它長著那麼多的腳呀,還是圓的,難怪跑得快。

“嘿,它出得氣多壯,罩了半邊天呢。”

山裏人按照自己僅有的閱曆來打量著火車,議論著火車,那麼天真那麼可笑又是那麼純正那麼莊重,表現了無知和愚昧,但也表現了熱烈的向往和步的開端。

火車頭駛到鐵橋的中央,忽然“卡嚓嚓”一陣坤吟停了下來。人們不知出了什麼事,紛紛向鐵軌邊擁去,值勤人員連忙橫著槍阻攔他們。

“嗚——”火車拉響了一聲長笛,又慢慢前行了。車頭上的司機探出身子,揮舞著一麵小紅旗兒,似乎在向人們打招呼。

啊,鐵龍高叫著在向我們致意,主宰神龍的仙人也在向我們致意。火車從眼前駛過去了,從心中駛過去了,在千古寂靜、萬年沉默的深山中駛過去了,給莽莽森林、高峰遠嶺注入了現代化的氣息。夜幕降臨了,人們沿著每條小路往回家去。山道上,處處輝映著火把的光焰,處處蕩漾著熱烈的笑語,大山脈管中的血液奔湧的特別激放,大山這個壯漢也顯得特別激動。

是的,火車開進山裏來,人們的心中不平靜,大山從此也不會平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