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到十六平米的弄堂餐廳(2 / 2)

因為店小,人一多,就隻能見縫插針搭桌子。去得多了,暗暗做過統計,最多時,店堂內放了八張桌子。有一次,見著一位人高馬大操粵語漢子,蝸在帳台、冰箱、廚房之間的窄小過道上,神情沒有絲毫怨懟,一副安之若素模樣,還能見著些微慶幸。畢竟,門內門外,站著等的食客不在少數。記得一天晚上加班,八點多了趕過去,居然還得等位!這對於已經餓得前心貼後心、又眼見著一屋子人個個津津有味模樣的我來說,簡直是莫大打擊。

從春末到秋末,店家總會在店外搭出幾張飯桌。再輪不上的,隻能袖著手,站在高高香樟樹下,幹等。好在弄堂寬近六米,又是條“死胡同”,居民進出並不頻繁。等到夜幕降臨,常有些在上海打拚的廣東人、香港人將私家車開進此間,在店前停上一長溜。

特色“花雕雞鍋仔”

時值冬季,“博多新記”一款熱氣騰騰“花雕雞鍋仔”,每次都讓我欲罷不能。這“花雕雞”的做法,屬粵菜一類。先將雞宰淨,放入沸水鍋氽上兩分鍾,取出淨毛;再滾,撈出,晾至皮幹;塗上蠔油,再塗蜂蜜於皮上;炒鍋用旺火燒熱,將雞煎至微黃,加蔥、薑拌勻;加入花雕酒,這酒也有講究,特別要選擇口感清冽﹑酒質純淨的陳年花雕。因為太過香甜濃鬱的黃酒,反而會掩蓋雞本身的鮮美。

接著加蓋用旺火燒,一開就得端離火口;等到溫度稍降,立刻重新回爐。如此反複八次反複燜焗,約摸得花上十二分鍾。最後一次端離火口後,再等上三分鍾才能揭蓋,去掉蔥薑,將雞取出,切塊,放入鍋仔內(廣東話裏的“仔”,特指一些小東西),加入簡單清湯,架在酒精爐上且熏且陶,那滋味,簡直百吃不厭。雞肉脆嫩、湯醇、酒香清淡。嘖嘖!真可謂人間美味!

“博多新記”還有個特色,就是求新、求變。雖然隻有兩名廚師,卻經常自創出一兩個新菜。點菜時,小姐便會極力推薦嚐試。這統共三名服務生當中,有位天生沙喉嚨的,長相很是清爽,十分善言,將新菜配料一一道來,結果往往被她說動。而這新菜嚐吃的成功率雖不算太高,但是有感於他們的不固步自封,每次仍是給足麵子。吃到一半,老板會親自上前詢問,過陣子再吃,滋味總有長足進步。

以前的民國老報人,對此番小店有精到點評,此處借來一用,“凡此皆係小本經紀,並非多財善賈之人,乃能精心從事,成此人人爭嗜之食品以贍衣食而貨聲名。可知操業縱微,未嚐不足以資建樹,人不必多財而始善賈也。”

這般努力,回頭客自然大把。

等到味蕾平靜下來,仔細一分析,發現把店開在這弄堂裏頭,其實是大有好處在的。雖然在吸引眼球方麵,肯定比不上沿街大馬路,但是弄堂裏的房租畢竟便宜。經營成本降低,風險首先跟著降低,降低的那部分還能以價廉形式讓利給食客,也算是一舉兩得。而且比鄰淮海路衡山路,有消費能力的居民區寫字樓大把(幾十米開外就有一幢百富勤大廈)。潛在消費群原本就不小,隻要有一兩道菜做好了,抓住人胃了,生意自然不愁不紅火。

再說了,這潮州菜本來就選料考究、製作精細(醬碟尤其繁多),“清而不淡、鮮而不腥、嫩而不生、鬱而不膩”,好講究的上海人怎能不愛?有朋友在美國,短短一封E-mail裏就有兩行提到這曆史直可追溯到漢代的潮州菜,說是光紐約就有“福滿樓”、“潮江春”等十來家高檔潮州酒樓。據說在歐洲,法國、西班牙、巴西……幾乎每個國家都有潮州菜館,就算你在彈丸之地摩洛哥,照樣能吃到正宗潮州菜。

不過上等潮州菜,幾個人吃掉一萬塊錢,實屬平常。胼手胝足如我,還是吃吃這“博多”版微縮潮菜,反正這口感,也是入了此鄉,自隨此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