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自命“醉戶”,他說:“此翁何處富,酒庫不曾空。”歐陽修自號“醉翁”。

我們當然不會被這些個“醉”字所迷惑。隻要翻翻《李太白集》、《白香山集》、《歐陽文忠公文集》,便可了然,他們並非整天泡在酒裏。

人們對陶淵明借酒抒懷的詩,印象太深了:菊佳則飲,鬆奇想喝;田父見招去飲,客人臨舍陪喝;名酒當飲,濁酒也喝。酒後還能大作其詩,可見並不酩酊大醉,且有助於靈感之迸發。他處在劉裕取司馬氏而代之的那個變亂之際,詩寫得那樣的恬淡自然(也有金剛怒目),富於理趣,而且沒有什麼“走火”的地方。即令遇上“文字獄”,走了火,又怎麼樣呢?“但恨多謬誤,君當恕醉人”(《飲酒》)。

尤能說明陶潛並非整天醺醺然,能夠掌握分寸、控製自己的有說服力的證據,是他的愛讀書。“少學琴書,偶愛閑靜,開卷有得,便欣然忘食”;“好讀書,不求甚(繁瑣)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樂琴書以消憂”;“委懷在琴書”;“得知千載上,正賴古人書”;“詩書敦宿好”;“遺覽千載書,時時見遺烈”……他的好友顏延之在訁耒文中說他“心好異書”,即除了六經典籍之外,還有《山海經》等等寓言、神話。

陶淵明可以說是寫作、學習與飲酒三不誤的“優秀酒人”。不僅像薛蟠之類不可同日而語,連劉伶那樣的人也是無法望其項背的。

其實古人一飲三百杯、鬥酒十千的那個酒,絕不是今天的烈性酒,其度數是與米酒、黃酒、啤酒不相上下的,否則就真成了酒神了。

現在,職工讀書活動正在向縱深發展,若有哪位嗜酒如命的小夥子,把喝啤酒與讀書對立起來,對著啤酒痛飲、狂飲,並說是由於看了《啤酒暮想曲》之後才發了豪氣,耽誤了讀書,那麼,筆者隻好啞然一笑了。

希臘神話奧林匹斯山上,除了住著主神宙斯之外,還有太陽神、愛與美神、戰神、穀物神、狩獵神、火神、海神等等。妙就妙在還有商業競技之神。把商業與競技由一位部長統管起來。更妙的是:有酒神狄俄尼索斯,他原是管蔬菜和蜂蜜的,後來才創造了釀酒,是釀葡萄酒法,但不是啤酒。大約在九千多年前,中亞的亞述人(今敘利亞)向女神尼哈羅敬獻貢酒,才是用大麥釀造的淡甜酒。兩千年前,巴比倫的漢謨拉比時代,已編出《啤酒釀造法》。以後,啤酒才由埃及傳遍歐洲。

真正的啤酒之國,當推德國。據說慕尼黑市平均每人每年飲啤酒220公斤,其海量為我國哈爾濱市所不及。據馬可錚同誌介紹,慕尼黑有傳統的啤酒節,一年一度,於9月底到10月初,狂歡達半個月之久。到1984年秋已是第150屆了。屆時正午,在幾十公頃的大草坪上,樂隊高奏啤酒《暢飲曲》,鳴禮炮12響,由市長手持大木錘把黃銅龍頭打入木酒桶。看吧!馥鬱馨香的啤酒汩汩流淌,市長舉杯,向參加盛典的朋友和人民敬酒。廣場上由幾十個大啤酒亭組成了集市。酒廠的駿馬佩著彩轡銀飾,拉著木酒桶在大道通衢之上闊步過市。

賓客如雲,摩肩接踵,又跳又唱,遊戲競技。啤酒成了人們歡樂的靈魂。

中國作家如果派代表團去參加這一節日的話,程顥、朱熹恐怕不宜前往,免得他們神經受到刺激。我想,以李白為團長是再合適也沒有了。詩歌與友誼,必將得到雙豐收;與此同時,這位謫仙人可以大飽眼福,過足酒癮,決不會出現,“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將崩”,因為他是酒精(久經)考驗的大詩人。

我國發展社會主義計劃經濟與商品生產的富民政策持續地實行下去,若幹年(比方半個世紀或一個世紀)之後,啤酒供應的方式肯定會有一個大的飛躍。我設想:從啤酒廠安裝大小管道通到啤酒愛好者家中,屆時您隻須啟開不同的龍頭,各種牌號的金黃透明的甘露,將會如潺氵愛泉水源源而來……

這似乎超越了《啤酒暮想曲》,但也未必是《夢想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