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血泊中的她雙眼圓睜,嘴巴微微開啟,下巴和嘴角布滿了經絡狀的血跡。脖子兩邊的長發被血水粘在一起,緊緊地貼住地麵。偶爾挨著臉頰和嘴角的幾根發絲,被臉上的分泌物纏住了雙腳,一動不動地掛在那裏,訴說著死前的掙紮與所受的痛苦。
她右腳上的高跟鞋散落在靠門的牆邊,另外一隻以扭曲的狀態勉強搭在左腳上,鞋跟滿是血跡。
眼前的畫麵與彌漫在空氣中的腥衝不斷刺激著我的神經,胃部一陣灼熱,似乎有什麼東西正要冒出來。龐大的信息量讓我的大腦處於異常狀態。我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甚至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就在這時,一名警察衝了進來。
“別動,別動,別動……”奪門而入的警察用手指著我,連聲喊道。
我條件反射地扔下匕首,將雙手舉過頭頂。
緊接著,門外又衝進來幾個警察,眾人齊心協力將我按倒在地。左手被掰到瑜伽的正確位置,伴隨著刺骨的疼痛,我的雙手戴上了手銬。
“我就記得這些。”
“坦白從寬”的過程中,最開始,我麵前的這位警官晃動著右手記錄了幾筆,之後的時間裏,他隻是用“盡胡扯!”的眼神看著我。
“跟我耍花樣是不是?”警官用力拍著桌子,“故事講得不錯啊,可惜你來錯地方了!”
我想無論怎麼辯解,他都不會相信的,因為就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審訊我的警官還在憤憤不平地說著什麼,而我隻是低著頭,再次潛入了回憶的海洋中。
可能是時間到了,也可能是他說累了,身旁的兩名警官一左一右,架著我的胳膊離開了審訊室。
……
“老實待著。”
突如其來的一股推力從背後襲來,我摔倒在陰冷的地麵上,手掌擦出了血絲。
身後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我抬起頭,看見環繞在麵前的三座牆壁才終於有了實感,我真的被捕了。
夜很安靜,如果現在還是夜晚的話。不知是犯罪率下降了還是破案率下降了,10㎡左右的空間裏隻有我一個人。這樣也好。比起伸冤與哭泣,我內心有個聲音不停在呼喚,似乎某些被遺忘的部分才是當務之急。
5月10日的今天,我獨自倚在陰冷的牆壁上,半睡半醒地期待著,期待著某些應該到來卻沒有到來的東西,就連自己也弄不清是為什麼,隻是生物鍾似的期待著,某些已被遺忘卻不該遺忘的東西。
——keepout——keepout——keepout——keepout——keep
out——keepout——
陽光打落在宮殿的尖頂上,使這座原本就金光閃閃的建築顯得更加耀眼。向四周折射的陽光擊穿空氣,散落在每一個角落。眼前的景象變得迷幻而又朦朧。
在它正前方不到10米處有一座噴泉,濺起的水花倒映出一張憂鬱的臉孔。流水的撞擊聲不絕於耳,但它卻無法掩飾內心的倉惶。
“啪嗒”、“啪嗒”,熟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這是女性使徒專用的皮靴所發出的聲響。
“啪嗒”,腳步聲戛然而止。側過臉,她已近在咫尺。
淡綠色的長發映入眼簾,齊眉的前劉海與發梢在風中搖曳著。她抬起右手,將被吹入眼角的發絲撥開,露出了小巧的耳朵。合起的明亮雙眸,三分之一秒後緩緩地張開。隨後,她張開了薄嫩的粉唇。
“你真傻。”
如同音符一般的音色劃過耳際,泛起層層漣漪。以彼此的間距為直徑,一個密閉空間正在生成。陽光仿佛也無法將其穿透,而眼前的她隻是默默地低著頭。
“除非奇跡發生,不然他再也不會想起你了。”綠發女孩說著,不知從哪裏就掏出一把藍白色的折疊傘,右手輕輕一推將其撐開。
遮陽傘四周的碎花搖擺在風中。綠發女孩小步向前,替她遮擋強烈的陽光。
一絲涼意襲來,噴泉的清水濺在她的小手臂上。女孩轉過身,緩緩地抬起頭看著對方,眼裏泛著淚光。
【桜,這種時候可以不用逞強。】她對自己說。如同心中的那道裂痕,眼角的淚水隻是靜靜地、孤獨地淌下,慢慢地跨過了臉頰。
綠發女孩將右手搭在桜的肩膀上,“即使這樣,你還是想保護他,對嗎?”她溫柔地說。
即使眼前已然一片模糊,那充滿善意的眼神還是刻進了心裏。桜卸下引力的重擔,屈起膝蓋撲進了她的懷裏。
“芙蘭!”桜就像一個孩子一樣抽泣著,“我……我……”
芙蘭撫摸著她的頭頂,溫柔地說:“桜,鼻涕。”
……
戴上金色的半指手套,統治官回到寶座上,單拳托腮坐著。
隨著回蕩在門外、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宮殿的大門被緩緩地打開。不用睜大眼睛也能認出眼前這個女人,紅色的神官服、鼻梁上的紅邊框眼鏡、頭頂的發髻,她便是神官安娜。
安娜皺著眉,急匆匆地走到殿前,左手搭在右手的手背上,彎腰深鞠一躬。
“統治官閣下……”安娜憂心忡忡地說。
統治官翹起二郎腿,淡淡地說:“如果是1228的事,就不必向我彙報了。”
安娜的臉上拂過一絲驚訝,隨後微微頷首,“原來閣下已經知道了,那想必處分也一定有所定奪。”
嘴角微微上揚,氣流衝出鼻腔,統治官輕聲“哼”了一下。
“處分?你在說些什麼?”
安娜迅速地抬起頭,一臉不解,“在沒有申報的情況下,1228擅自解除了契約,背棄了自己的職責。對此,閣下不予以處分嗎?”
統治官依舊一臉笑容,站起身子,雙手背在身後。
“安娜。”
隨著聲波的震動,統治官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你這是在質疑我的判斷嗎?”
看著統治官不容侵犯的神情,敬畏逐漸取代了心中的不滿,安娜再次低下了頭。
“在下無意冒犯,請閣下恕罪。”
見到安娜臣服的模樣,統治官又再度揚起了嘴角。他轉過身子,注視著寶座上方的皇室紋章:一金一銀、一前一後,兩把寶劍相互交叉,它象征著最高的權力和最強的力量。
“安娜,你知道為什麼在結下契約時需要接吻嗎?”
安娜呆呆地看著統治官高大直挺的背影,金色長袍的光澤顯得更加迷離。眼前的這個男人,自從他上位以來,安娜一直以神官的身份侍奉其左右,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沒能夠接近哪怕一步。這個男人在想些什麼,在盤算些什麼,已然成為這個宮殿中最大的謎題。
仿佛像是早已料到安娜呆滯的反映一般,統治官並沒有賜予她更多的思考時間。
他意味深長地說:“因為愛才是開啟世界大門的鑰匙。”
話音剛落,隻見金色的長袍在抖動下無規律地向四周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安娜隻是不住地眨眼看著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耳邊響起了陣陣令人心裏一涼的笑聲。
狂亂的笑聲戛然而止,統治官緩緩地轉過身來,雙手仍然背在身後。
“當作打發時間也好,你難道不好奇嗎?”
安娜的嘴唇開合了幾下,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說道,“好奇?”
統治官咧開嘴,露出了8顆牙齒,“人類的愛。”說完,上下兩排牙齒緊密地咬合在一起,宮殿中回蕩著用鼻腔發出的笑聲。
許久,桜仍撲在自己的懷裏,時不時地發出嬌柔的哭泣聲。就像哄小孩子睡覺一般,芙蘭有節奏地輕拍她的後背,將臉側向了金色的宮殿。
【有種不祥的預感。】淡綠色的頭發被風吹開,芙蘭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