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第二十四章《光明》第26節:
汙濁的婦女,配汙濁的男子,
汙濁的男子,娶汙濁的婦女;
純潔的婦女,配純潔的男子,
純潔的男子,娶純潔的婦女,
這些人跟他們所說的毫無幹係,
他們可以獲得敕宥
和豐富的供給。
又如第五十三章《星辰》第43—49節:
他可以使人笑,
也可以使人哭;
他可以讓人死亡,
也可以令人複蘇;
他創造了男女配成夫婦,
……
他又進行另一次創造,
他使人富庶,使人滿足,
他是天狼星的主。
簡潔的話語,深刻的內涵;灑脫的文字,有節奏感的韻律;犀利的筆鋒,富有啟迪性的箴言。既新穎又獨具魅力地傳達了蘊涵其中的思想。難怪穆斯林們宣稱《古蘭經》的內容與形式無法仿效;難怪有學者認為《古蘭經》的“表現手法達到了空前絕後的地步”,具有強有力的藝術效果。
如果說基督教的《聖經》和伊斯蘭教的《古蘭經》是世界文學寶庫的珍品的話,那麼佛教的聖典《佛經》的文學價值同樣不可忽視。在《佛經》中,有的與文學作品已無大的區別,如《佛本生經》和《佛所行讚經》等。有的具有很鮮明的文學色彩,如《妙法蓮華經》和《大方廣佛華嚴經》等。有的包含了一些文學故事,如《法華經》和《涅槃經》等。
如《佛經》中對建築的描寫:
其講堂、精舍、宮殿、樓觀,皆七寶莊嚴自然化成,複以真珠、明月、摩尼眾寶以為交絡,覆蓋其上。內外左右有諸浴池,或十由旬,或二十、三十乃至百千由旬,縱廣深淺,皆各一等。八功德水,湛然盈滿,清淨香潔,味如甘露。黃金池者,底白銀沙;白銀池者,底黃金沙。水精池者,底琉璃沙;琉璃池者,底水精沙。珊瑚池者,底琥珀沙;琥珀池者,底珊瑚沙。硨磲池者,底瑪瑙沙;瑪瑙池者,底硨磲沙。白玉池者.底紫金沙;紫金池者,底白玉沙。或有二寶、三寶乃至七寶,轉共合成。其池岸上有旃檀樹,華葉垂布,香氣普薰,天優缽羅華、缽曇摩華、拘牟頭華、分陀利華,雜色光茂,彌覆水上。
文中在對“講堂、精舍、宮殿、樓觀”的描述中,用華美的文字,華麗的辭采,豪華的語言,極具誇張色調地鋪陳了建築的高貴、高雅、精致和莊嚴。用詞之精準,形容之生動,比喻之形象,想象之豐富,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顯示出超強的文學修養和藝術品位。
又如《佛經》之《樂在無欲》:
樂在無欲,心存遠離。
喜於無淨,受盡欣悅。
人生在世,樂在何方?喜在何處?《佛經》用簡明的文字,簡潔的話語,通俗的語言,一針見血地指出無欲則樂,無淨則喜。隻有遠離世俗,遠離塵囂,遠離功利名祿,方可享受生活的欣悅。正所謂“人到無欲品自高”。
再如《佛經》之《我見世間人》:
我見世間人,有財癡不施。
得財複更求,慳貪積聚物。
王者得天下,整禦隨其力。
海內無厭足,複求於海外。
王及諸人民,未離欲命盡。
散發妻子哭,嗚呼苦難伏。
這是對生活中貪婪之人的辛辣嘲諷和猛烈鞭撻。麵對生活中種種誘惑,麵對生命中的燈紅酒綠,如何理智地把持自身,管控自己,是一個兩難的選擇。貪婪者永不滿足,結果往往是“終朝隻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正所謂“無所得,即是得;以是得,無所得”。
還如《佛經》之《愛喜生憂》:
愛喜生憂,愛喜生畏,
無所愛喜,何憂何畏。
好樂生憂,好樂生畏,
無所好樂,何憂何畏。
貪欲生憂,貪欲生畏,
解無貪欲,何憂何畏。
這是一首充滿了智慧的哲理詩。詩中從“愛喜”起步,過渡到“好樂”,最後生發到“貪欲”;由“無所愛喜”引出“何憂何畏”,由“無所好樂”引出“何憂何畏”,最後由“無所貪欲”升華到“何憂何畏”,將所要表達的主旨和盤托出。層層遞進,環環相扣,思維縝密,蘊含深刻,頗具文學意味。
此外,佛教經論和佛教著作中的大量格言警句,既具有哲理性,又具有警世性;既具有啟發性,也具有文學性。如:
有所知,則有所不知。是以聖心無知,故無所不知。不知之知,乃曰一切知。
積財雖千億,貪著心不舍。智者說此人,在世恒貧苦。彼雖無一物,安住舍離心。智者說斯人,世間最富貴。
宗教就是這樣借助文字這個載體,憑借文學這個平台,通過生動的文學故事,優美的文學語言,精致的文學技巧,在帶給人們文學審美享受的同時,有效而廣泛地傳播了宗教教義和宗教思想。給人以教誨,給人以啟發,給人以思考,給人以愉悅,給人以享受,從而創造了文學與宗教緊密融合的優秀範例。
二、文學的宗教影響
宗教在通過文學進行傳播的過程中,也對文學創作產生了深遠影響。對此,有學者作如下歸納:“(一)為文學創作提供了題材和內容,無論宗教盛行還是波及的國度與地區,從文學作品中都可以尋找到宗教的影子;(二)一些文學價值較高的宗教教經篇章,在藝術技巧上為文學作品的創作提供了借鑒,豐富了文學創作的藝術表現形式;(三)不少作家或詩人由於本身就是虔誠的教徒,因而宗教意識與信仰在他的創作中自然而然有所染指。”宗教既影響了作家的創作思想,也影響了作家的創作心理;既影響了作家的審美情趣,也影響了作家的創作風格。反映在文本上,就是其中無所不在的宗教意識。
對西方文學而言,基督教的影響是全方位的。這既得益於基督教本身的強大影響力,也得益於很多西方文化的代表人物,生來就具有一種宗教的本能。他們認為:“藝術就是一種宗教”,“真正的藝術家”應該是“人類之中最信仰宗教的”。由此類推,身為藝術的文學也是一種宗教,真正的文學家,也應是人類之中最虔誠的宗教信仰者。西方文學的發展,也證實了這一點。
基督教對西方文學的大麵積影響,開始於中世紀。歐洲的中世紀既是基督教文化統治一切的世紀,也是基督教思想與封建王權緊密結合的世紀。這種“政教合一”的社會結構使“代表基督教和封建主共同利益的文學便順理成章地在文學領域中占據了統治地位”。這種在中世紀占據了絕對統治地位的文學便是“教會文學”。教會文學的很多作者本身就是僧侶,他們根據教會的需要所創作的詩歌、小說、散文、戲劇、讚美詩、靈修文學、布道文、書信文學、聖經故事、殉道文學、護教文學、聖徒傳、禱告文、喻道故事、夢幻故事、聖史劇、奇跡劇、神秘劇和道德劇等,采用象征和夢幻等藝術手法,通過禁欲苦修的修道士和聖潔的修女們懺悔贖罪的故事,極力宣揚以“禁欲主義”和“蒙昧主義”為核心思想的基督教教義,宣揚宿命論和神秘主義,使宗教與文學高度融合在一起。
但丁是中世紀最偉大的詩人。他在坎坷的一生中所留下的不朽之作《神曲》“就是深植於基督教土壤上的文學奇葩”。從這部作品構局的本身來看,“地獄、煉獄、天堂”的結構就出自“懲罰、贖罪、來世”等基督教觀念,流露出濃鬱的宗教禁欲主義思想。其中“煉獄”和“天堂”本身就屬宗教文學的題材,而詩人將希臘神話中海倫和帕裏斯等打入地獄,所遵循的就是教會的道德標準。盡管但丁在宣傳基督教教義的同時,也揭露了教會的黑暗,反映了意大利的現實生活,並且在總結了中世紀思想文化的基礎上,突破了宗教禁欲主義的束縛,初露人文主義思想的端倪,進而“超越了宗教的信條而張揚了人性”,表現出中世紀的最後一位詩人和新時代的最初一位詩人的矛盾,但宗教對但丁及其《神曲》的深刻影響已是不爭的現實。
彼特拉克是文藝複興時期意大利詩人,他的《歌集》以多色調的筆墨,通過對一位女子複雜情感流露,大膽表白了愛情,表達了對現世生活的熱愛,表達了對愛情生活的期盼。然而,他畢竟生活在基督教統治一切的時代,依舊無法徹底擺脫宗教禁欲主義和神學觀念的束縛。因而在作品中表露出“上帝之愛”與“人間之愛”不可解脫的矛盾,“來世幸福”與“現世幸福”不可化解的苦悶。基督教的影響顯露無遺。
17世紀的英國,產生了一位偉大的詩人約翰·彌爾頓。這位在英國資產階級革命中戰鬥到雙目失明的戰士為我們留下了三部偉大的作品:長詩《失樂園》、《複樂園》和詩體悲劇《力士參孫》。值得關注的是,這三部作品均取材於《聖經》,均借用《聖經》的故事題材來表達自己的資產階級革命思想,表達自己對英國資產階級革命的認識。其中《失樂園》取材於《聖經·舊約》、《複樂園》取材於《聖經·新約》、《力士參孫》取材於《舊約·士師記》。17世紀英國的另一位作家約翰·班揚的長篇小說《天路曆程》是典型的宗教文學。小說在描寫一個叫基督徒的主人公曆盡艱難險阻向“天國的城市”前進的故事,既宣傳了基督教教義,也以其天路曆程“象征著人類追求美好未來的進程”。在作品中,班揚從《聖經》中汲取了很多營養。因此,“它的題材雖然不是來自《聖經》,但它的思想卻是《聖經》的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