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傷心千葉城(3)(1 / 3)

92號房裏隻有一台標準的日立牌口袋電腦和一隻小小的白色泡沫塑料保溫箱。保溫箱裏裝著三塊十公斤的幹冰板,經過仔細包裹以延緩揮發,還有一隻實驗室用的鋁製燒瓶。凱斯跪在棕色記憶棉地板兼床板上,從口袋裏掏出新給他的點22手槍,放在保溫箱的最上層,然後脫下外套。棺材屋的電話內置在一麵牆裏,對麵的公告板上用七種語言寫著酒店規則。他拿起粉色話筒,憑記憶按下一個香港的號碼,聽那邊響了五聲便掛斷。他那隻日立牌電腦裏有三兆字節炙手可熱的隨機存取存儲器,但買主不接電話。

他又按下一個東京新宿的電話號碼。

接電話的是一個女人,說的是日語。

“蛇人在嗎?”

“有你消息很好,”蛇人從分機接了進來,“我在等你電話。”

“我弄到了你要的音樂。”他掃了一眼保溫箱。

“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我們現金流有問題。你能先發貨嗎?”

“夥計,我真的很缺錢”

蛇人掛斷了電話。

“去他媽的。”凱斯對著嗡嗡響的電話說。他盯著那把廉價小手槍。

“詭異,”他說,“今晚看起來很詭異。”

天亮前一個小時,凱斯走進“茶壺”,雙手揣在外套兜裏,一隻握住租來的手槍,另一隻握著那個鋁瓶。

拉孜坐在靠裏的桌旁,用啤酒壺喝著水,他那一百二十公斤重的身子軟軟地靠在牆上,壓得椅子吱呀作響。一個叫庫爾特的巴西小孩在吧台裏,給一小撮不太吵鬧的酒鬼斟酒。拉孜舉起啤酒壺,塑料胳膊嗡嗡作響,光頭上薄薄鋪著一層汗水。“大師朋友,你看起來不太好。”他露出一口濕乎乎的爛牙。

“我挺好,”凱斯笑得像具骷髏,“非常好。”他窩進拉孜對麵的椅子裏,雙手仍在口袋中。

“沒錯,你就這麼晃來晃去,靠酒和毒品擺出副刀槍不入的樣子。能證明自己沒有很不爽,是吧?”

“你能不能別揪著我不放,拉孜?見到魏之了沒?”

“能證明自己又不恐懼,又不孤單。”酒保自顧自接下去,“聽從恐懼的召喚吧。它可能是你的朋友。”

“拉孜,你聽說今晚遊戲廳裏有打鬥嗎?有人受傷嗎?”

“有瘋子砍了個保安。”他聳聳肩,“他們說是個女的。”

“拉孜,我得跟魏之談談,我”

“啊。”拉孜的嘴抿成了一條線,眼睛看向凱斯身後的門口,“我覺得你馬上就能跟他談了。”

飛鏢的寒光在凱斯眼前疾閃而過,安非他命在他腦中蕩漾,手中的槍已經汗濕溜滑。

“魏之先生,”拉孜慢慢舉起粉紅色的假臂,好像要和對方握手,“太榮幸了。您甚少光臨。”

凱斯轉過頭,看見魏之的臉。那張臉如同古銅色的麵具,全無特征,海水綠色的眼睛是體外培育的尼康牌移植體。魏之穿著一身槍灰色的真絲西裝,兩隻手腕上各戴著一條簡潔的鉑金手鏈。小弟們跟在他兩旁,模樣幾乎沒有差別,肩臂上都是暴起的植入肌肉。

“你還好嗎,凱斯?”

“先生們,”拉孜舉起桌上滿當當的煙灰缸說,“我不希望這裏有麻煩。”這隻綠色煙灰缸上印著青島啤酒的廣告,材質是厚實的抗震塑料,卻被他一把捏碎,煙頭與碎片潑灑而下,落在桌麵上。“你們明白?”

“嘿,甜心,”一個小弟說,“來我這試試?”

“庫爾特,別費那勁瞄著腿。”拉孜閑閑地說。凱斯朝房間另一頭望去,那巴西人站在吧台上,端著一把史密斯維森防暴槍,瞄準魏之一行三人。薄如蟬翼的合金槍管外麵包裹著長長的玻璃纖維,粗大的槍膛塞得進一隻拳頭,彈夾內露出五枚粗壯的橙色亞音速沙包彈。

“從技術上說,這不算致命武器。”拉孜說。

“嘿,拉孜,”凱斯說,“我欠你個情。”

酒保聳聳肩。“你不欠我什麼。這些人,”他瞪著魏之和他的小弟,“犯糊塗。誰也不能在茶壺裏抓人。”

魏之咳嗽一聲。“誰說要抓人?我們來談生意。凱斯跟我合作的。”

凱斯掏出他的點22槍,對準魏之胯部。“聽說你要幹掉我。”拉孜用粉色爪子握住了凱斯的手槍,凱斯鬆開手。

“嘿,凱斯,你說你他媽的怎麼回事?你瘋了嗎?我要殺你,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魏之轉向左邊的小弟說:“你倆回‘南蠻’去等我。”

凱斯看著兩人經過吧台,那裏隻留下了庫爾特和一個醉倒的海員,穿著卡其布衣服,蜷縮在吧椅腳下。史密斯維森的槍口跟隨兩人走出門口,隨即轉回,指向魏之。凱斯的彈夾落在桌上。拉孜用爪子握住手槍,退出那顆上了膛的子彈。

“誰說我要殺你,凱斯?”魏之問。

是琳達。

“誰說的,兄弟?有人要給你下套?”

那個海員咕噥幾聲,開始劇烈嘔吐。

“把他弄出去。”拉孜對庫爾特喊道。此時庫爾特已坐在吧台邊,史密斯維森橫在腿上,正在點煙。

凱斯隻覺得夜色沉重,像一堆濕透的沙子,壓到他的腦中。他從口袋裏掏出那隻燒瓶,遞給魏之。“我隻有這些了。腦垂體。運輸快點,你能賺五百。我還有些值錢東西在一個隨機存取存儲器裏,但它現在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