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傷心千葉城(3)(2 / 3)

“你還好吧,凱斯?”燒瓶消失在槍灰色的西裝裏,“我是說,成,有這咱倆就扯平了,但你看起來糟透了,像一坨被扁過的屎。你最好找個地方睡一覺。”

“是啊,”他站起身來,茶壺在身周搖晃,“嗯,我本來有五十塊錢,但是給別人了。”他笑起來,揀起點22手槍的彈夾和那顆子彈扔進一邊口袋,把槍扔進另一邊口袋。“我得去找新,拿回我的押金。”

“回家吧,”拉孜好像有點尷尬地扭了扭,椅子在他身下吱呀作響,“大師,回家吧。”

他穿過房間,用肩膀頂開塑料大門,感覺他們一直在注視著他。

“婊子。”他對著誌賀街上微露粉色的天空說。仁清街上的霓虹燈早已冷冷熄滅,全息影像也都鬼魅般淡去。他從街頭小攤上的泡沫管裏啜了一口濃濃的黑咖啡,看著太陽升起。“飛吧,甜心。這樣的城市隻適合想下地獄的人。”但其實並非如此;那種被背叛的感覺在不斷消退。她不過想要一張回家的機票,隻要能將那塊日立隨機存取存儲器出手便能買得起。至於那五十塊錢,她當時幾乎拒絕接受,因為她深知這已是他最後的一切。

他爬出電梯,櫃台裏仍是同一個男孩,在看一本不同的課本。“好兄弟,”凱斯朝著塑料草皮那邊喊,“你不用告訴我,我都知道了。有個漂亮女生來了,說她有我鑰匙。給了你不少小費,大概五十新日元吧?”男孩放下書。“女人,”凱斯用大拇指劃過額頭,“真棒。”他露齒大笑,那男孩也報以微笑點頭。“謝謝你,混蛋。”凱斯說。

他在走廊上費了半天勁才打開鎖。一定是她瞎搞弄壞的,他想。新手嘛。他知道某處有黑盒子出租,能打開廉價旅館裏所有的鎖。他爬進棺材屋,熒光燈亮起來。

“朋友,千萬要慢慢上鎖。那侍者租給你的周六特價貨你還帶著呢?”

她在棺材屋最裏麵,靠牆屈腿而坐,手腕放在膝蓋上,手中露出一把箭槍的轉管槍口。

“遊戲廳裏是你嗎?”他拉上門閂,“琳達呢?”

“按一下門閂開關。”

他照辦了。

“那是你的妞?琳達?”

他點點頭。

“她走了。拿走了你的日立。那孩子挺緊張的。槍呢,老兄?”她戴著反光眼鏡,全身黑衣,黑靴的靴跟深深紮進記憶棉墊之中。

“還給新了,取回了押金。子彈也半價賣回給他了。你要錢嗎?”

“不要。”

“要不要幹冰?現在我隻剩這個了。”

“你今晚腦子進水了?為什麼在遊戲廳搞那麼一出?讓保安拿著雙截棍追我,我隻好搞掉他。”

“琳達說你是來殺我的。”

“琳達說的?我來了這裏才第一次見到她。”

“你不是魏之的人?”

她搖搖頭。他發現她的眼鏡是手術植入的,完全封住了眼眶。粗糙雜亂的黑發之下,銀色的鏡片似乎生長在她顴骨處光潔而蒼白的肌膚上。她握槍的手指細長白淨,酒紅色的指甲似乎也是人工的。“凱斯,我看你一團亂。我才出現,你就以為我跟你身邊發生的破事有關係。”

“那你想要什麼呢,女士?”他靠在門閂上。

“你。活著的,腦子還沒全壞掉的你。莫利,凱斯,我叫莫利。我是替老板來找你的。隻想跟你談談,如此而已。沒想傷害你。”

“很好。”

“不過我也會傷人的,凱斯,我就是這種人。”她穿著黑色緊身軟皮褲,肥大的啞光黑色夾克好像會吸收光線。“凱斯,我放下槍的話,你不會怎樣吧?你好像很愛幹傻事。”

“嘿,我根本不會怎樣的。我弱不禁風,沒問題的。”

“那就好。”箭槍消失在黑色夾克中。“要是在我麵前胡來,那就是你這輩子幹過最傻的事。”

她伸出雙手,攤開手掌,白淨的手指微微伸展,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之後,酒紅色的指甲下麵滑出十隻四厘米長的雙刃刀片。

她微微一笑,刀片又慢慢縮回。

02

在棺材旅館住過一年之後,千葉希爾頓飯店二十一樓的房間看起來碩大無朋。這是半間套房,有十米長,八米寬。在小陽台的玻璃推拉門邊,矮幾上的白色博朗牌咖啡機霧氣升騰。

“喝點咖啡。你很需要咖啡的樣子。”她脫下黑色夾克,箭槍用黑色尼龍肩帶套著,掛到胳膊下麵。她穿著一件灰色無袖套頭衫,兩肩都是鋼拉鏈。是防彈衣,凱斯一邊想著,一邊把咖啡倒進鮮紅的杯子裏。他的四肢都僵硬無力。

“凱斯。”他抬起頭,初次見到了那個男人。“我叫阿米塔奇。”他的深色浴袍前襟一直敞到腰間,露出寬闊無毛肌肉賁起的胸膛和平坦堅實的腹部。他眼睛的藍色淡到同漂白粉一般。“太陽已升起,凱斯。今天是你的幸運日,孩子。”

凱斯一揚胳膊,那人輕鬆閃避,滾燙的咖啡灑在仿米紙的牆上,棕色的漬印順著牆麵流下。他看見那人左耳垂上的猙獰金環。特種部隊。那人微笑起來。

“凱斯,喝你的咖啡。”莫利說。“沒什麼事,但在阿米塔奇說話之前,你哪兒也不能去。”她盤腿坐在真絲沙發上,開始拆卸箭槍,卻連看都不用看一眼。她的兩隻鏡片看著他走到桌邊,又盛了一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