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花前紅塵花後禪(2 / 2)

挖地、挑糞

種菜、打柴

煮飯、炒菜

這是廣種福田。

撞鍾、擊鼓

上香、掃地

背經、持咒

這是培植慧根。

每天早晨4點起床,晚上11點睡覺,過午不得食,實在餓得肚皮貼著脊梁,就去菜園偷根蘿卜充饑,然後,還得去佛前懺悔,說是愛護色身。所謂色身,便是凡夫之身體。詩人說:“這副臭皮囊/成為我在人世移動的家。”

隻有用目光入世:“青春像爬山虎還在皺紋裏爬。”但當“花兒謝了/我已正在老去。”

向未的詩如“三秋樹”,謝盡繁華,落盡黃葉,隻留下意象和禪意。這正是他得寫詩之道的功業。紅塵裏流行繁華瑣碎、堆砌、無章、無思。向未的詩和他的人生走在一途。

在《禪茶一味》裏,我們可以領略向未禪意的精道。他說“往事雖然舊了,黃了/可一打開還能聞到月光的芬芳。”何其妙也!他說自己“真想是一口缸/所有人都可以把苦水吐在缸裏/然後閉著眼,我再把眾生的苦/一飲再飲。”苦茶裏品出人生,品出濟渡苦眾的理想。這是佛家的胸懷,亦是詩家胸襟。詩與禪在這裏自然地交彙了。

在《求佛》裏,他的想象自然而豐富,每個意象又都包涵著他對佛的真誠。

“我忽然想躲進一棵發芽的樹枝,躲進一朵綻放的花苞,等你路過時,我假裝漫不經心地開放再等你假裝漫不經心地將我折斷我一瓣一瓣遺落橋下,隨水流向遠方”躲進樹枝,花苞,假裝漫不經心,等佛假裝漫不經心摘折,然後落入橋下,隨水而逝。這種漫不經心的造句,自然而然,又是意象又是禪意,讓我想起泰戈爾的詩式。

古寺清冷,鍾聲涼了,月光也涼了,和尚也涼了,作為和尚的詩人,心卻被詩燃燒了,作起詩來,要“挖下一個圓坑/倒上一盆水/葬下月光/葬下前後事”。一個坑可以埋下月,但身前身後事,何以埋得了!

向未的詩,韻味悠長,語言簡明,意象清新,可以透見詩人心底的純淨。所謂“禪”,以佛家解釋,不過是悟也。古代僧人的詩,叫“偈子”。除了禪意,更有許多神秘,甚或玄妙之處。這些詩多源於僧人修行、打坐、參禪時的淨心深思而得。

紅塵中人,披以名枷利鎖,難得有清淨的時候。不悟已成積久的詬病。明人李贄在《焚書》中說“破疑即是悟”。他感歎說:“學人不疑,謂之大病。”

今人多無疑,無破,無悟,如此,何來禪意?向未的詩,如夏日食冰,讓人清涼,讓人靜思。難得!

(作者係著名詩人、中國詩歌學會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