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是你?”嚴洛晨驚恐地後退幾步,震驚而又無措地瞪著來人,差點丟掉手裏兩瓶醋。

周淮的臉上有肉了,但比起以前還是差點,頭發打理得很整齊,穿一套休閑款的西裝,外麵罩一件羊絨大衣,身姿筆挺,很精神,站在寒風裏像棵柏鬆,他正含笑看著嚴洛晨。

“怎麼?很意外嗎?”

“你不是在牢……”操,他倒是忘了,周淮這家夥進出監獄就跟進出自己家差不多,“你出現怎麼也沒個聲響啊?嚇死我了。突然就把圍巾搭上來。”

周淮抬手將不規則的圍巾理了一下,動作相當自然,“抱歉,看見你站在這兒縮著脖子,就擅自幫你戴了。”嚴洛晨蹙眉扭過身,明顯的躲閃,周淮的手停在半空滯了一瞬,隨後放下揣進大衣的口袋裏,“這麼冷的天,怎麼不戴圍巾就出來了?”

嚴洛晨的眉頭皺得更深,老覺得周淮這話聽起來不對勁,可又不知道究竟哪裏不對,於是有些不耐地說:“你管我呢。年三十的你不回家在這兒幹嘛?”

嚴洛晨很煩躁,心裏一直一直在說不會再跟這個男人有牽扯,卻又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就遇到他,跟他產生交集,讓他覺得自己是個說到卻做不到的家夥,很是對自己惱火。

周淮絲毫不介意他的躲閃,雙手放進大衣的口袋裏,嘴角帶笑,眼裏卻一片落寂和憂傷,“你知道的,我並沒有家。”

“開什麼玩笑,你周淮要沒有家,那X市還有誰能有家?”嚴洛晨忍不住譏諷他,“你周家那麼大,人口那麼多,上至你爺爺下至你兒子,幾十口人,這樣也叫沒有家?我看你是到我麵前來顯示你的優越感來了吧。”

哪怕不像剛開始那樣刻骨的怨恨周淮,可想到他曾經做過的事,口角上還是克製不住會惡言相向。

周淮的眸子一閃,“哦?你怎麼知道我有兒子?似乎,這件事我從來沒有對外張揚過。”

嚴洛晨的臉唰地白了,提著便利袋的手握得死緊,隱隱發顫。

周淮這家夥真能抓他話裏的漏洞。

嚴洛晨忽然哈哈大笑兩聲,指了指周淮有點痞氣地說:“我哪兒知道你有沒有兒子啊,不過是隨口一說,你還當真了,哈哈……你這家夥真不經逗。”

周淮愣了愣,隨即淡淡而笑,“是嗎,原來是這樣。”

嚴洛晨白他一眼,“肯定是不知道啦,我不過跟你在監獄裏有那麼一段交情,事後在電視新聞上看過有關你們家的報道,除了知道你很有錢,家族很大,能知道什麼呀?”含著鄙視和不屑的視線在周淮身上轉了轉,“不過看你的樣子,也是三十好幾了吧,這個年紀有個兒子也不稀奇啊,還不對外張揚,你怕你家大業大有人綁架你兒子勒索麼?”

裝出這種玩笑般的樣子,應該能糊弄過去吧。

可是這樣滿不在乎的說出這些話,心底仍然微微泛著疼。

周淮很深沉地看他,半晌後失笑,“洛晨,你真的跟我死去的愛人很像。”

嚴洛晨感覺有什麼從額頭上滑下來,他僵硬地笑了笑,視線偏向一邊,又用玩笑的語氣說:“誒,這種套近乎的方式老套了哈,雖然咱倆是一類人,可我絕對不會看上你。”

周淮搖搖頭,“凡事都沒有絕對的。”他轉了個身,麵向大街,看著家樂福對麵石榴廣場上巨大的噴泉,眼神悠遠,“即使是死了的人,都有活過來的可能。”

嚴洛晨的心一霎那像是被什麼重重撞擊了一樣,急速下落,惶恐不安,“開、開什麼玩笑,死了的人,怎麼可能會活過來。”

“我隻是打個比方,這世上的事,沒有絕對。”周淮側過頭看著嚴洛晨,“所以說,你也許有一天會對我產生好感,並非絕對。”

嚴洛晨的呼吸有些急促。

周淮抽出手扶住嚴洛晨的手臂,眼露擔憂,“你在發抖,是不是很冷?”

嚴洛晨忽然大力推開周淮,因用力過猛,手中的陳醋碰地掉落在地碎掉,濃鬱的酸味瞬間彌漫開。嚴洛晨雙眼赤紅地瞪著周淮,吼道:“滾你媽的,老子才不會對你有好感,少他媽自作多情。”

嚴洛晨頭也不回地跑掉了,周淮站在原地,深邃的眸子一直凝望著他消失在遠處。鼻息間縈繞的全是那濃濃的陳醋味道,低下頭,看見摔碎的瓶子,周淮莫名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