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三十年代,他力薦梁漱溟先生的“鄉村建設理論”(梁先生的試驗地鄒平縣離我們老家不到200裏)使得他的“地盤”一片盛世景象,為此,當時的國民政府主席韓複榘還專門表揚過他(韓可不是什麼傳說中的軍閥、老粗)。
抗戰時,他打過鬼子,打過於學忠的第51軍。也曾聯合過八路軍打鬼子。他最敬佩的是國民黨的抗日遊擊隊。因為人家槍好,吃得好。最後,他還是投了他最看不起的八路軍——尤其是抗日戰爭期間。
當他的一幹人馬全都成了魯中軍區特務團時,他這個“團長”卻又因一個偶然的因素(暈車,不能聞汽油味)留在了老家,僅僅留下了由陳毅政委、黎玉主席簽名的省參議會的參議員證。多年後,當他的那些小排長、小連長都在南方當了大官時,他並不後悔。他說,這就是命(他也讓我認命)。
土改時,他曾向我們的工作隊直言不要……還鄉團打來時,他又憑著自己的威望加以阻止……反右時,由於他的庇護,濟南下到我們村的那兩個右派過的是“幸福生活”。
沒有他,村裏的那棵300多年樹齡的銀杏樹,肯定要被砍了用來大煉鋼鐵(疙瘩)。他用他的壽材換了下來。
最讓全村人感激的是1960年挨餓的時候,由於他的指點,村裏硬是沒有餓死多少人……更讓人稱奇的是“文革”中,在他的大兒子(即我的父親)被屈鬥,生死不明,當地的造反派也想抓他這個“大土匪”、“大軍閥”的嚴峻時刻,他臨危不懼,“匪性大發”,終於力挽狂瀾,渡過危難。
他一生有過四個女人(有名有姓的,沒名沒姓的就不好說了)。我奶奶雖名為壓寨女人,實為普通小腳女人一個,二奶奶人漂亮,唱京劇的,舊時稱“戲子”。她同我爺爺的故事最曲折。我爺爺最愛的還是我的三奶奶,人既漂亮又有文化,天津人,畢業於著名的天津聖功女子學院,是個基督徒,當年主動要求下鄉“扶貧”,來到沂蒙,因我父親和我叔叔的關係,與我爺爺相識並喜結連理。但紅顏薄命,不幸早逝……1987年,在濟南的一家婚介所,本來是為我找對象的他,自己倒“泡”上了一個51歲的老姑娘,我的這“X位奶奶”幾天就容光煥發起來。可惜好景不長……他這一生一共才生了兩個兒子。陰差陽錯,該投國民黨的卻投了共產黨(老大、即我的父親),該投共產黨的卻幹了國民黨(即我的叔叔,1949年撤至台灣,官位最高至國軍總參作訓部副部長,少將軍銜。1992年去世——還是死在了他前邊)。
他死得也很離奇,臨終前一點征兆也沒有。他與我的女兒搶可口可樂喝。結果……這又應驗了那句老話,人到死了的時候,怎麼都會死。
現在,我就開始講我爺爺的故事。
——最後我想提及的是,你作為小說欣賞也可以,你若作為一段曆史研究也不是不可。這就要看你的鑒賞品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