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陽站起來,“你們聊完了?”
蘇靖點頭,緩步走到他們麵前。慕陽的手仍然搭在寧笏肩膀上,他目光在她手掌處膠著了一陣,回到她臉上,暈開幾分淺笑,說道:“父皇近來身子大好,剛剛居然下地與我談論了一陣。你是不是私下給了他些別的藥吃?我看今日那湯藥色澤與以往有些不同。”
慕陽頓了一下,“你果然是個細心人。昨天我征求過皇上的同意,給他換了個藥方。”
蘇靖微笑:“難怪父皇總誇你侍奉周到。”
慕陽不說話了,依舊在原處坐下,與寧笏交代起去福王府的事來。
蘇靖在旁聽著,由頭至尾並不插言,隻捧著杯茶靜靜喝著。到慕陽說完,他才提起聶行被蘇宜擄去之事。慕陽猜想裴渡隻怕還沒有盤算好怎麼跟皇後談判,因而還沒將主意告訴他,於是隻粗略跟他說了一遍。他聽完倒沒什麼意見,隻是在慕陽提到裴渡如何傾力相幫時,表情仍然有些難解。
三個人略籌劃了一陣,正好蘇洛在內殿喚起慕陽來,蘇靖便與寧笏告辭出宮。
蘇洛經過慕陽暗中一番調養,的確已經好了許多。但是在外人麵前慕陽仍然留了個心眼,並不將他能夠下地走地的情況告訴出去,隻除了裴渡與蘇靖。蘇洛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也不阻攔戳破,隻是笑笑,任她調派。
蘇靖他們出宮之後,蘇洛便在殿門口問慕陽:“剛才與靖兒同來的那少年,是誰?”
慕陽道:“那是我弟弟,現在也在昌王府。”
蘇洛哦了聲,疑惑地再看了眼殿外。
慕陽問:“皇上不高興嗎?最多下次我不讓他進來了。”
蘇洛緩緩搖頭:“倒沒什麼,隻是剛才看了眼,覺得有幾分眼熟。”
慕陽便嘿笑起來:“皇上近來怎麼盡碰上些麵熟的人?”
蘇洛也隻當是眼花,搖頭笑笑,不再當回事。
裴渡進宮那天正在下雨。
蘇洛因為忙著批奏折,慕陽服侍完他喝藥後,便坐在廊下看雨打梧桐。裴渡就在這個時候像個畫中人一樣撐著把油紙傘慢慢從甬道那頭走了過來,那紫衫在雨幕後移動,像一團紫色的雲,引得許多宮女目光追逐。
“你在看什麼?”
到了廊下,裴渡收了雨傘,順著她目光往前望。慕陽下巴一揚指著麵前高聳入雲的兩株梧桐,“聽雨聲呢。”裴渡望去,傾耳細聽,唇角微揚道:“初秋梧桐,不勝細雨。這數十年路過的紅顏無數,卻唯獨你有這份好雅興。”
慕陽轉過身,“大人怎麼知道無數紅顏中獨我有這份雅興?”
裴渡將傘交給伸手過來的太監,說道:“因為承乾宮這兩株梧桐,自種下起,除了皇上外就隻有一個人在此短居過,而她是從來不喜歡在雨天看梧桐的。”
慕陽回頭望他,“太傅大人似乎與這個人很相熟?”
裴渡背起手,像她剛才一樣望起滿樹梧桐葉,隔半天道:“說熟也熟,說不熟,也不熟。這世間的人與人,有時是我與你相熟,而你不與我相熟,有時候是你與我相熟,而我與你不熟。單單一個熟字,怎麼說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