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紳士在打聽,”老板說道,“是否有人發現有什麼東西出現在白楊樹那兒。”
“一個女人,還帶著錨頭椅、圍著頭巾。”艾奇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說的是船上用的那個‘錨’?”
“先生,我是在說鳥。”
“哦,一個女人,還帶著貓頭鷹、圍著頭巾!這是你親眼所見?”
“貓頭鷹是我親眼看到的。”
“那個女人你見過嗎?”
“不如看貓頭鷹看得那麼清楚,可是他們總是在一起出現。”
“有別人清楚地看到過那個女人?就像你看到貓頭鷹那麼清楚。”
“先生,願上帝保佑!有很多人都看到過。”
“哪些人?”
“先生,願上帝保佑!有很多人。”
“是雜貨店老板,還是誰?”
“您說柏金斯?上帝保佑,那個地方柏金斯才不會過去呢,肯定不會!”年輕人高聲說道,“雖然他不怎麼聰明(否則他就不叫柏金斯了),可是他也不至於那麼笨。”
(此時,旁邊站著的老板嘟囔著說,自己有很多東西都清楚地知道。)
“那個帶著貓頭鷹、圍著頭巾的女人(無論她是鬼是人)是哪位?你知不知道?”
“嗯,”艾奇把帽子一下抓起,撓撓頭說,“他們講——很多人都這麼講的——她是被人殺害的,而在她被殺害時,那隻貓頭鷹始終都在叫著。”
可是,卻有個年輕人,他活力十足、熱情四溢,就跟孩子一樣,在見過那個戴頭巾的女人後,就大病了一場,很久之後才康複。我好像隻能搜集到這樣的簡短情報。另外還有一個人,簡單說來,是“經常能在火車上看到的那類人,獨眼的流浪漢,你喚他‘裘比’他也回應;你要是懷疑他是個強盜,他會這麼說:‘那又如何?把你自己的事管好吧。’”就是他,連續五六回看到過圍頭巾的女人。不過這些目擊者沒能給我帶來一點實質性的幫助,因為第一個人現在在加利福尼亞,而另一位,如同艾奇及老板說的那樣,那樣的人到處都是。
這麼說吧,我覺得定然有令人畏懼而回避不談的秘密隱藏在這棟房子背後,所以要想把那道阻隔在謎團和真相之間的巨大障礙拆除,無疑是極為困難的。我不會不懂裝懂地說所有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我也無法如火車上的那位旅伴一樣,嘴裏叨念著靈界會議來消磨日出前的時光,就這麼將木板的咯吱聲、敲鍾聲和開門聲等此類小事,比擬於我所能感知的神聖天啟或神的壯麗旨意。並且,我有過在兩間國外鬼屋居住的經曆,一間是意大利的古老宮殿,那裏鬧鬼是真實的,並且因為鬧得太凶而聞名遐邇,所以前後兩任房屋主人都將之拋棄不顧,可我有八個月都住在那兒,總體來說過得愉快而平靜。可是那兒的很多神秘房間,則從未有人居住,並且裏麵確實有鬼。在另一間,裏麵的書我隨時都能看到,以及我的臥房隔壁的那個房間,傳說中那個房間是首次發現鬼的地方。
我謹慎地對客棧老板進行暗示,讓他明白我是有著萬全的考慮才住到鬼屋的。至於有關這棟房子的凶名,我跟他講道理說,壞名聲往往被冠到許多本來沒有那麼壞的事物上,而世界上最容易的事之一就是隨便給人扣帽子,若是他跟我在村中散播謠言,說有個模樣詭異的老焊工住在附近,喝醉之後就販賣靈魂給惡魔,大概就會有人對賣酒老板背後動機的單純性產生懷疑吧?這番話雖然入情入理,然而客棧老板依舊固執於自己的看法,我不得不說,這一回我遭遇了人生中最徹底的失敗。
還是回到故事中來吧:我對這棟鬼屋產生了高昂的興趣,使我差點就決定把它買下。早餐結束後,柏金斯的妹婿(他這個標準的妻管嚴,開著一家郵局,還擅長做馬具和皮鞭)把鑰匙給了我,我就直接走向那棟房子。客棧老板和艾奇隨我同行。
進到屋裏後,就跟我想的那樣,一種超自然的陰鬱籠罩著房子。隨著光線的變化而改變形狀的濃重樹蔭如海浪一般,把整棟房子都吞沒其中,使得房子極為陰沉。這棟房子蓋的方式、整體規劃和選址都有問題,看上去一切都顯得別扭。房子濕氣很重,腐爛的痕跡隨處可見,老鼠的味道刺激著鼻子。這難以言表的腐爛,使它成為見證人類曆史的不幸陪葬品。客廳和廚房都太寬敞,並且彼此間有著遙遠的距離;樓上樓下那些曾經生機勃勃、如今殘破古舊的房間,被已經廢棄的寬闊走道連接起來;有一口發黴的老水井位於後麵樓梯底層邊上,上麵布滿了青苔,躲在兩排銅鍾下麵,如陰險的陷阱。有個名字刻在其中一隻銅鍾上,那是黑底白字的“B少爺”。他們跟我說,這裏響得最厲害的就是這隻鍾了。
“誰是B少爺?”我問道,“在貓頭鷹鳴叫的時候,他在做什麼有誰知道嗎?”
“敲鍾試試看。”艾奇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