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
當宋宇捧著幾個厚厚的文件夾回到辦公室時,我正趴在桌上想事情想得有些靈魂出竅,隻模模糊糊地聽見耳邊似乎有人刻意壓製著驚喜似的在喚我的名字。
收回心思恍恍惚惚地抬頭,對上的是一張有些憔悴的臉,即使隔著些距離,我也一絲不漏地捕捉到了宋宇的眼睛裏泛著幾縷不太明顯的血絲,眼瞼下麵兩抹淡淡的墨色陰影,原本紅潤的雙唇飛起幾片小小的白色幹殼,瘦削的下巴上剛冒出頭的青胡茬尤其刺眼,頭發更是亂得有些滑稽的可笑。
我撐著椅子扶手緩緩站了起來,隔著桌子和門邊的宋宇四目相對,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一個音,有些情緒死死地堵住了喉嚨,憋悶得難受,隻不過一天不見,他就能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真是笨蛋!
“桐桐怎麼會來?”宋宇似乎沒注意到他目前有些狼狽的狀態,隻是頓了一下就快步朝我走來,隨手將文件放在桌角上,溫暖的大掌像往常一樣愛憐地捧著我的臉,透著疲憊的眼睛盯著我看個不停,“今天的課不是排得很滿嗎?”
嗬,他比我更加清楚我什麼時間到什麼時間該在第幾教學樓的幾零幾上哪位老師的某堂課。
如他所說,我的一切他都一清二楚。
“沒,想來看看你。”我勉強自己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和哭沒差多少的難看的笑。
宋宇不是傻瓜,在他麵前我更偽裝不了自己。
“姐夫遇到點棘手的事情。”他鬆了手,轉而輕輕搭在我的肩上,即使疲憊但仍英俊得不像話的臉上滿是堅定的自信,“桐桐不會怪姐夫昨晚沒去學校接你,對吧?”
“嗯。”我用鼻子輕聲應了,眼睛慢慢垂下盯著自己的腳尖,挪不開一分一毫。
其實,是怕挪開,是怕自己沒魄力保持前一世阮霽桐該有的張揚跋扈和蠻不講理。
“桐桐不要擔心,這點事情姐夫還應付得來。”宋宇輕聲笑著,竟是不帶一絲頹喪。
是的,他一向自信。
我把右手覆在他搭在我左肩的右手上,微微用力地握緊,我不敢抬頭直視他,隻能低著頭淡淡地告訴他:“你有一封新郵件。”
“你有一封新郵件”並不是“芝麻開門”那樣厲害的咒語,但宋宇的手還是不可避免地一顫,以他的聰明程度,要想猜到郵件的內容並不是什麼很困難的事情。
“桐桐過去旁邊沙發上坐著等姐夫一會兒好不好?”一秒鍾,不多也不少,他立馬就恢複了從容的鎮定,語氣依舊輕鬆,“姐夫處理完手頭的事情就陪桐桐出去吃午飯。”
我抬頭瞥了他一眼,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故意選了正對辦公桌的單人沙發坐下,視線情不自禁地鎖定在桌邊埋頭查看郵件的人。
宋宇很快感覺到了我投注在他身上的眼神,抬眸望了我一眼,滿目都是說不清的寵溺和柔情,我拍拍自己的肩膀,回他一個輕輕淺淺的笑。
不要怕,有我在。我在向他傳遞這個信息。
以前宋宇總愛用這個拍肩的動作告訴我就算天塌下來了也有他頂著,他的肩膀足夠給我堅實的依靠。
如今,換我借出自己的肩膀,盡管這肩膀還有些單薄。
“桐桐。”宋宇隔著桌子望著我,臉上的表情鎮定從容得好似事不關己一樣,“如果姐夫一夜之間就變得一無所有了,桐桐還願意讓姐夫照顧你嗎?”
一無所有?哪個人生來就是什麼都有?或許在大多數人看來這個詞語有夠嚇人的,但是對於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一無所有”輕得連根羽毛都不如。
阮霽桐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再次和宋宇失之交臂。
可我並沒有立即給出回應,隻呆呆地回望著宋宇。
沉默迅速在這間寂靜得隻有兩個人的房間裏蔓延開來,誰都沒有勇氣打破這份寧靜。我想宋宇一定覺得阮霽桐是個吃不了苦的孬種了,因為我清楚地看見了他的眼裏快速地掠過一絲傷感,就算他表麵上裝得有多麼勇敢堅強,他的心總有一塊地方是脆弱的,是輕易不能被觸碰的。
“姐夫。”不知過了多久,我扶著扶手從沙發上起身,一步一步朝宋宇靠近。
沒有哪個人是不怕失去的,包括我,誰都是俗不可耐的凡夫俗子,終究不能逃脫人類貪婪的天性,但是每個人都總會有自己最珍而重之的某些人某些情愫,絕對不能被玷汙被剝奪。
宋宇條件反射地架著椅子往後退了一些讓出足夠我駐足的空間,我勾起嘴角笑笑,自動自覺地在他的大腿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