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梁實秋閑適散文,讀到太多美食小吃。
梁實秋和林語堂都是我20餘歲起自覺喜愛的散文大家。不是因為一向被中學課本誤導為魯迅仇敵,故此表示叛逆而讀,的確是由於長期大陸以外生活,可以自由專注於學術和寫作,故林梁二老的文章沒有程式化虛情假意、裝腔作勢,以及血淚斑斕的仇恨刻骨,以及苦澀乏味、暮氣沉沉。
大學者來寫性情文字,大陸極少,即使寫來,佳作罕見。
喜歡林語堂更多一點點,因為是閩南人,還因為是剛性的人。梁實秋略略顯出有些陰柔,雖則北京人,但浙江籍的陰柔還是我這江南生長出來的人所能感知的。
魯迅是紹興破落大家族衰敗之後憤然無奈投生大都市的,即使後來物質和精神兩方麵都恢複元氣,並沒有再遭遇歧視、冷眼、迫害,窮困潦倒……但童年的記憶深刻而影響終生。魯迅是懷著對舊時代畸形社會的刻骨仇恨早早離世。
林語堂和梁實秋,都是由貧寒勞苦大眾家庭出身,完全靠著自身刻苦的努力和樂天達觀的好性格,才使自己和家庭走向了安康富足之路,樂享天年。
最早購買的梁實秋《雅舍小品》當初不知借給誰沒還。十多年了,記得當時在精裝本的扉頁上,梁實秋那張著名的我並不喜歡的照片下寫著:得夫如實秋,則吾心足矣。被借閱者好好調侃了一番。好在那時我初為人母,脾氣好得很。
想有梁實秋這樣的丈夫是20多歲買《雅舍小品》時寫的,是喜歡他愛上韓菁清時的癡狂勁兒,猶如蘇東坡“老夫聊發少年狂”的中年狩獵。少年時的弟弟是否也當真了,故此這本他送我的韓菁清編選四川文藝出版的梁實秋散文,今天才注意到末頁上蓋著南京某學校的財務章。應是結婚前常買舊書的弟弟買的南京無線電工業學校圖書服務部二手書。先是作為自己的藏品,上麵簽名雷明,蓋上水瓶座和蛇頸龍或梁龍的橡皮圖章;後來知我喜歡梁實秋,便轉贈我——我家家庭成員之間,從無擅自拿走或索要親人的物品之習慣。
我當年得了這本書,實際上幾乎從未翻閱,因梁夫人編選的作品,偏重二人世界情感,不夠全麵。
今天重讀這些清新明快的小短文,讀《窩頭》一文,梁實秋寫到窩頭是北方貧苦大眾的主食,使我大為驚異。我曾經是那麼喜愛吃窩頭,不管是食堂的,還是超市的——從有記憶開始,母親在家裏會做各種麵點,但從未做過窩頭,後來她寫的回憶錄也沒提起。
仔細觀察新裝窗簾,昨天凝望覺得很像一種說不清的情景。今天早上終於想起,像什麼。像雪野上的,被厚厚的白雪覆蓋的綠葉,不知是初冬的雪,還是初春的綠葉。
一種心境,慢慢淡下去也好。
2009.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