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告誡太子“惟斷不牽於文法”,一切“皆心為權變”,恰恰反映出一切專製君主一切都要專斷獨裁的心態。由此亦不難理解他無情屠戮功臣、大興文字獄等等。為什麼都能得心應手地找到借口。但他用自己“戴星而朝,夜分而寢”、“未嚐暇逸”而仍“恐毫發失當”等等。對太子進行現身說法,以教育太子加強“練達”,在方法上則是對的。
曾國藩對於子女,無論是在讀書方麵,還是在做人方麵,要求也都十分地嚴格,但他並不是一味督責,而是注重言傳身教,以至現身說法。比如,他在給兒子的信中說:
“餘服官二十年,不敢稍染官宦習氣,飲食起居,尚守寒素家風,極儉也可,略豐也可,太豐則吾不敢也。”
“餘文處行間,日日如坐針氈,所差不負吾心,不負所學者,未嚐順叟忘愛民之意耳。近來閱曆愈多,深諳督師之苦。爾曹惟當一意讀書,不可從軍,亦不必作官。”
他甚至把自己的缺點,錯誤也講給兒子,如說:
“吾有誌學為聖賢,少時欠居敬工夫,至今猶不免偶有戲言戲動。爾宜舉止端莊,言不妄發,則人德之基也。”
“餘生平坐無恒之弊,萬事無成,德無成,業無成,已可深恥矣。以爾欲稍有成就,須從‘有恒’二字下手。”
“餘生平有三恥:學問各途,皆略涉其涯誒,獨天文算學,毫無所知,雖恒星五緯亦不識,一恥也;每作一事,治一業,輒有始無終,二恥也;少年作字,不能臨摹一家之體,遂致屢變而無所成,遲鈍麗不適於用,近歲在軍,因作字太鈍,廢閣殊多,三恥也。爾若為克家之子,當心雪此三恥。”
李立三也曾以自己犯過錯誤的事,通過現身說法,用以教育孩子。當立三的兒子人紀、人俊初到北京,一見麵立三就說:“我曾犯過錯誤,你們聽到了嗎?”隨後就把自己所犯的錯誤原原本本地講給孩子們聽,並且告誡孩子們要勇於做自我批評:“犯了錯誤,首先就要想到人家的麵二F,不但要承認錯誤,還要把自己犯錯誤的教訓告訴大家,免得別人再犯這樣的錯誤。”有一次,人俊在老家看到一張父親與別人合影的照片,照片一麵還有父親的題辭:“天下英雄唯命名君與吾耳。雖不必有此事實,亦不可無此誌氣,非敢自負,實自勉也。”人俊便把這件事在信中告訴了父親後,立三在回信中再次做了自我批評,他說:“關於那個問題,充分反映了我少年時期狂妄自大的壞習氣,我在這上麵吃過不少虧,後來犯錯誤,是與此有直接關聯的,思之痛入,望你們千萬以此為戒。”
“望你們千萬以此為戒”,這就是立三現身說法的目的之所在。
遺囑教子
《史記·太史公自序》載:
“是歲天子始建漢家之封,而太史公留滯周南,不得與從事,故發憤且卒。而子遷適使反,見父於河洛之間。太史公執遷手向泣日:‘餘先周室之太史也。自上也嚐顯功名於虞夏,典天官事。後世中衰,絕於予乎:汝複為太史,則續吾祖矣。今天子接千歲之統,封泰山,而餘不得從行,是命也夫,命也夫!餘死,汝必為太史;為太史,無忘吾所欲論著矣。且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此孝之大者。夫天下稱誦周公,言其能論歌文武之德,宣周邵之風,達太王、王季之思慮,爰及公劉,以尊後稷也。幽厲之後,王道缺,禮爾廢,孔子修舊起廢,論《詩》、《書》,作《春秋》,則學至今則之。自獲麟以來四百有餘歲,而諸侯相兼,史記放絕。今漢興,海內一統,明全賢君忠臣死義之士,餘為太史而弗論載,廢天下之史文,餘甚懼焉,當其念哉!’遷俯首流涕日:‘小子不敏,請悉論先人所次舊聞,弗敢闕!”’
這是說:公元前一一零年,漢武帝登泰山舉行封禪大典,而太史公司馬談留在洛陽,未能跟去參與此事,所以抱恨而死。司馬談臨終前,他的兒子司馬遷剛好出使後回來,在河洛之間見到了垂危的父親。司馬談老淚縱橫,他拉著兒子的手說:“我們的祖先是周王室的太史,甚至在更早的虞夏時代,我們的祖先就已經執掌天道、天文、曆法和記事修史之事,顯有功名,後來曾經一度衰微,難道到我這裏就中斷了嗎?你再做太史令,就繼承我們祖先的事業吧!如今皇帝繼承千年的傳統,對禪泰山,而我身為太史令竟然不能隨同前往,這大概是命裏注定的吧!這就是命吧!我死了以後,按照官“父死子繼、兄終弟及”的傳統,你必定繼任太史令;做了太史令,可千萬不要忘記我所想要寫的史著啊!況且孝道開始體現於事奉雙親,而後體現於事奉君主,最終體現於立功於世。倘能名彪青史,千古流芳,以顯揚父母之名,這是最大的孝。天下人都稱頌周公,說他能論述和歌頌文王、武王的功德,傳播“周南”、“召南”之風範,表達周祖太王、王季的思慮,以及公劉,以尊崇周人的始祖後稷。厲王、幽王以後,王道缺損,禮崩樂壞,孔子鼓吹複興周禮,刪訂《詩》、《書》,著述《春秋》,使得學者至今奉以為宗師。自從魯哀公十四年獲得麒麟以來,到現在已有四百七十一年之久了。在此其間,諸侯互相兼並,曆史的記述中斷。如今漢朝興盛,海內統一,英明的或是賢德的君主、忠臣和義士,我身為太史令對這些都沒有記載和論述,沒能寫成天下的史書,我對自己的失職很感畏懼,你一定要把我的遺憾和遺願牢牢記在心裏啊!”司馬遷聽了父親臨終前的這一席話,跪拜在病塌前,哭著說:“兒子雖不聰明,請您相信我一定把先人所依序編定的曆史全部論述下來,不敢有缺!”
司馬遷在父親死後的第三年,繼承父職,擔任太史令,立即著手寫作《史記》的各種準備,過了四年即正式開始寫作,經過將近十年的辛勤勞動,終於在漢武帝太始四年前後,完成了洋洋五十二萬餘言的宏篇巨著《史記》。《史記》以人物傳記為主,輔之以編年和記事,上下貫穿三千多年,體例嚴整,內容豐富,是我國古代第一部紀傳體通史,為曆代學者所推崇。有人說它“使百代而下,史官不能易其法”;“發凡起例,創為全史”;“信史家之極則也”,而且也確實成了此後二千年間正史的編篡規範。在撰寫《史記》期間,司馬遷還因為李陵被迫降於匈奴一事辯護,觸怒了漢武帝,被處以宮刑,他之所以受此奇恥大辱而隱忍苟活,就是因為“私心有所未盡”;而此所謂“私心”,就是要繼承其父司馬談的遺誌,完成《史記》一書的寫作,即“悉論先人所次舊聞,弗敢忘”。這既說明司馬遷一言九鼎,言必信,行必果,也說明司馬談教子有術,又說明遺囑教子的效果極佳。
宋代司馬光撰寫的《資治通鑒》是我國史籍中的又一部宏篇巨著,有二百九十四卷。而其音注的作者胡三省,也是因為遵照父親的遺囑,才生平深好《資治通鑒》,雖遊宦在外,亦隨身攜帶此書,有異書異人,必就正之,除了《資治通鑒音注》外,還著有《資治通鑒廣注》九十七卷,論十篇,又著有《資治通鑒釋文辯誤>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