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裏那凡爵士一行人無心去留意酋長的“府邸”,一個個心裏打著鼓待在空屋子裏,等待酋長的發落。這時卻有一些老嫗在揮拳揚手地邊叫邊罵著,情緒異常地激動,俘虜們隻好忍氣吞聲地聽著。從她們的罵聲中夾雜的幾個英文字來看,她們是在叫嚷“報仇雪恨”。
麵對這群毛利老婦的咒罵,海倫夫人表現得十分的高貴,聲色不動,但內心裏十分痛苦、委屈,為了不影響丈夫的情緒,她在竭力地克製著自己。瑪麗.格蘭特小姐卻受不了這種氣氛,幾乎暈厥,幸虧有約翰.孟格爾在一旁攙扶著,決心誓死保護她。至於其他的俘虜,反應各有不同,有的與少校一樣,一臉的不屑,聽任潑婦罵街,有的則像巴加內爾似的,恨得咬牙切齒。
格裏那凡爵士並不為自己擔憂,他倒是擔心自己的妻子,生怕那群惡老太婆向海倫夫人衝上來。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他走到“啃骨魔”麵前,指著那群潑婦,理直氣壯地大聲說道:
“把她們趕走!”
毛利酋長盯了格裏那凡爵士一眼,沒說什麼,把手一揮,那群婆娘便不吭聲了。爵士禮貌地點點頭,算是向毛利酋長致謝,然後,走回到同伴們的身邊。
這時,“演兵場”上來了上百個新西蘭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在哭在罵,有的一聲不響,等待著“啃骨魔”的命令。
原來,“啃骨魔”是唯一一位撤回來的酋長。回到濱湖地區後,他便把戰敗的消息告訴了大家。他帶著出征的二百名戰士,有一百五十人未能歸來,其中隻有少數被英軍俘獲,大部分都戰死在沙場,永遠回不了家鄉了。
“啃骨魔”這一回來,整個部落得知消息,當然是痛不欲生。
按照毛利土著人的習俗,要用肉體的痛苦來表達內心的苦痛,因此,許多陣亡將士的親屬,尤其是婦女,便用鋒利的貝殼劃破麵部和肩頭。痛哭的人身上血跡斑斑,血與淚混在了一起。有些女子,麵孔鮮血淋淋,模糊不清,像瘋子似的又嚎又喊,實在嚇人。
尤其讓親人們傷心悲痛的是,這些戰士死在沙場,屍骨未還,無法歸入祖墳。毛利人生來迷信,認為這關乎轉世投胎,非同小可,沒有死者屍骨,轉世無望,豈不傷悲。他們通常要把死者屍骨收集起來,清洗,刮淨,刷漆,放入所謂靈堂的“烏鬥巴”。毛利人的“烏鬥巴”中,立著死者的木頭像,死者生前身上的文身也雕在木頭像上。可現在,親人的遺骨留在荒郊野外,任憑野狗啃吃,親人當然是哀傷痛心的,不拿這幾個歐洲俘虜出氣,又拿誰出氣呀?所以,老太婆們的罵聲停止了,可男人們的大嗓門兒卻叫嚷開來。其凶蠻樣兒不亞於野獸,仿佛非把這些歐洲俘虜生吞活剝了,方解心頭之恨。
毛利酋長“啃骨魔”擔心這些人憤怒到極點,會不管不顧,出現意外,連忙讓人把格裏那凡爵士一行押往神廟。神廟位於城寨的另一頭,一片高高的懸崖上。整座神廟隻是一座大棚屋,背靠高出其一百英尺的山崖,前麵是一個陡峭的斜坡,城寨到此為止。毛利人稱神廟為“華勒”,意為“供奉神靈之地”。祭師們――土著人稱作“阿理吉”――常在這兒給新西蘭人講聖父、聖子、聖靈三位一體的道理。
俘虜們來到這神聖之地,避開了土著人的怒罵,感到心裏踏實了許多,便在茀密翁草席上躺下了。海倫夫人已經被折騰得疲憊不堪,有點支持不住,倒在了丈夫的懷裏。
格裏那凡爵士摟住妻子,不住地安慰她:
“別怕,堅強點,親愛的海倫!”
小羅伯特則一點也不覺得累,一關進來,便馬上站到威爾遜的肩膀上去,把頭從一條縫隙中伸出去,向外張望。這條縫隙位於牆頭與屋簷之間,上麵還掛著一串串的念珠,祛魔避邪。他看到了整個寨子,甚至看到了“啃骨魔”的那間矮屋。
“他們正圍著酋長在開會……”他細聲細氣地向同伴們報告說,“他們在揮動拳頭……在叫罵……‘啃骨魔’要說話了……”
小羅伯特停了片刻,然後又報告說:
“‘啃骨魔’正在講話……鬧著叫著的人不鬧了……”
“很顯然,”少校說道,“‘啃骨魔’是想拿我們去交換他們的頭領,但那些毛利人卻在反對。”
“沒錯!……他們已經聽他的了……”小羅伯特說,“他們都散去了……有的回家去了……有的離開了寨子……”
“是嗎?”少校忙問。
“是的,沒錯,”小羅伯特回答道,“現在就剩‘啃骨魔’同他小船上的那幾個人在那兒了。啊,有個戰士在往我們這邊走來!”
“趕緊下來,羅伯特。”格裏那凡爵士趕忙催促他道。
海倫夫人也連忙站起來,緊緊地攥住丈夫的手臂,堅決地說道:
“愛德華,瑪麗.格蘭特和我,絕不許被土著人帶走。”
她說著便拿出一枝裝上子彈的手槍遞給丈夫。
“您怎麼還有槍?”格裏那凡爵士驚喜地說道,眼睛裏閃著喜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