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巴加內爾肩頭突然挨了一拳,是少校打的,而且還一反莊重、拘禮的常態,調侃地說了一句:
“好個大地理學家呀!”
但是,巴加內爾對少校的這一拳並未有所感覺,他感到羞愧的是自己的學識之淺薄,竟然出了這麼個大錯。
其實,他對信件的解讀基本上是正確的,那些殘缺不全的字差不多都被他補全了,巴塔戈尼亞、澳大利亞、新西蘭都被確認。而Contin,則從continent,漸漸地接近“長遠”(continuelle)的意思。indi也從“印第安人”、“土著人”,終確定為“走投無路的人”。隻有那個殘缺不全的“abor”,卻把巴加內爾給引上了迷途,以為是aborder(上岸,登陸),而實際上卻是法文地圖上的Tabor(塔波島),也就是三位幸存的避難之地。這也怪不了巴加內爾,因為鄧肯號上的地圖全都寫的是“瑪麗亞泰勒薩島”。
“真是丟人現眼!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忘了這個島有兩個名稱!”巴加內爾羞愧難當,抓著頭發在責備自己,“我真不配當地理學會的秘書,真是無地自容!
”
“巴加內爾先生,您千萬可別這麼想呀,”海倫夫人勸慰道,“別太自責了,這也是在所難免的事。”
“不是在所難免,不是在所難免!是太粗心!是愚蠢!”
“那倒也是,比馬戲團裏的蠢驢勝過一籌。”少校故意逗他。
飯吃完了之後,格蘭特船長收拾了一下窩棚,布置了一番。他把一些家什全留了下來,心想,對那個混蛋,還是以德報怨吧。心寬胸闊天地寬,何必與這種人去計較?
大家回到了鄧肯號上。格裏那凡爵士準備當天起航歸去。於是,他讓人把艾爾通帶上來,麵對格蘭特船長站著。
“還認識我嗎,艾爾通?”格蘭特船長問艾爾通。
“當然認識,船長,”艾爾通平靜地回答道,“能再次見到您,我很高興。”
“艾爾通,如果我把你扔到一個有人居住的陸地上去,似乎反而會害了你,對不?”
“是的,船長。”
“我想讓你待在這個無人居住的小島上,這樣對你可能更好,你可以好好地懺悔!”
“謝謝您,船長。”艾爾通一直保持著平靜回答著。
這時,格裏那凡爵士也對艾爾通說道:
“您仍舊堅持您所提出的要求:把您放在一個荒島上嗎,艾爾通?”
“是的,爵士。”
“你覺得塔波島合適嗎?”
“很合適,爵士。”
“現在,我最後再跟您說一句,艾爾通。這兒離陸地很遠,您想與您的那幫兄弟聯絡幾無可能。奇跡是很難出現的,您不可能遇上格蘭特船長的這種好運。不過,您與格蘭特船長不一樣,他逃到這座荒島上,無人知無人曉,可您,卻仍舊有人知道您留在了這兒,盡管您並不值得大家記得您。但願您能好好懺悔。”
“願上帝保佑您,閣下。”艾爾通仍平靜地回答了一句。
小艇已準備好了,艾爾通被送去島上。在這之前,約翰船長已經派人把一些工具、武器彈藥、幾箱吃的及一些書籍送到島上去了。
開船的時刻到了。不管怎麼說,大家還是有點於心不忍,尤其是瑪麗.格蘭特和海倫夫人。
“非得這麼做嗎?非得把他一個人扔在荒島上嗎?”海倫夫人向丈夫問道。
“必須這麼做,海倫,”丈夫回答她說,“隻有這樣,他才會獨自懺悔,改過自新。”
約翰.孟格爾指揮著小艇離開鄧肯號。艾爾通站在小艇上,默默地摘下帽子,深深地向鄧肯號這邊鞠了一躬。
爵士及船上的人全都脫下帽來,仿佛在為一個死人送葬似的默然地站著。小艇離大船越來越遠,漸漸靠近小島。
接近沙灘,艾爾通縱身跳下,小艇隨即返回鄧肯號。
此刻已是下午四點。船上的人站在船艙頂上,隻見艾爾通摟抱胳膊,一動不動地立在一塊岩石上,望著鄧肯號離去。
“咱們開船吧,爵士?”約翰船長提議道。
“好的,約翰。”格裏那凡爵士竭力地在掩飾著自己心中的激動說。
“開船!”約翰船長命令道。
發動機立即發動起來,發出很大的聲響;螺旋槳轉動起來,攪得浪花飛濺。晚上八點,塔波島上的最後幾座山峰便在夜色中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