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睡著以後,紫蛾還不閑著,拖地洗衣服,艾椿的衣服洗的格外清爽,紫蛾來以後家裏確實幹淨多了。有時她要艾椿抱一下孩子,她說生孩子落下的肩關節痛。她要艾椿的一條手臂從她的從她的飽滿的胸部穿過,再把孩子抱過去,說這樣穩當。但是如此方式,艾椿就會碰到她柔軟的有彈性的乳房。艾椿似乎覺察些什麼,但他既沒有去深思也沒有回避。
那是一個雨天。
“你太苦了!”紫蛾望著外麵下著的雨,洗著艾椿的衣服,艾椿在拔豬腳上的毛。堅持上班的病歪歪的老伴想吃豬腳。“總以為大學教授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你還不如工人大老粗呐,在家裏女人把大老爺白天晚上伺候的好好的。”紫蛾把衣服涼好,過來同艾椿一起拔豬毛。她手真麻利,三下五除二把四個豬腳上的毛拔得幹幹淨淨。
“大學教授也有三六九等,我這個教授隻能是末等,屬於教授教授越教越瘦的一窮教書匠。”艾教授直其酸酸的腰,去給外孫女蓋上自己的外套,她水的很香,昨夜她鬧夜。
紫蛾說:“你太苦,給你尋個幫手吧,我朋友中有一個,她同我年齡差不多,可比我能幹,她丈夫外出打工,一去不回頭,怕是嫌家窮,也可能死了。這年頭外出打工的死了也沒人問,這可苦了他女人和孩子了,她說要找個能說話的能給她出主意的好男人,有家沒家的都行,反正她不會破壞別人的家庭。她呢,好歹有雙手,能幫人幹活。兩人要處的和諧,可以升溫,成為那種靠得住的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你好我好的QQ好友。”
艾教授笑了:“你會上網嗎?”
“我哪會啊,我們那裏說男女私會就稱QQ.”
情況的變化是在艾椿的外套口袋裏少了二百元,是艾椿的老伴發現的,他的老伴習慣時常掏掏丈夫的口袋,看有多少錢,還有什麼信沒有。這是年輕時養成的愛好,改不了的。艾教授這天剛好拿到八百元稿費,她隻是看了下有幾張大頭,沒動這錢。第二天早晨上班前,看了下裝在口袋煙盒旁邊的錢數,打算上了兩節課後去給老伴買藥,發現少了貳佰,眉頭擰了一下,但沒說啥。但他的動作和表情譲老伴看到,就說:“我可沒動你的錢。”她一點錢數,“少了二百,見鬼!”
“晚上我上輔導課,可能拿煙是帶掉了。”
“怎麼不全帶掉?家中出鬼。”
她懷疑鬼是紫蛾,因為她時常給老頭洗衣服,她早已討厭紫蛾的妖氣,她的過多的女人味和過分的勤快。因此紫蛾早晨一來時,兩人就迫不及待吵開了。
這個年頭的底層的小女人可不是好惹的,紫蛾不在家裏吵,她把戰場引到室外,抱著孩子到屋外的巷道,扯起尖利的嗓音:“你說我偷的就我偷的你能怎麼樣?偷二百塊錢算什麼?我還偷了你家的人呐!你沒本事看得住隻好眼巴巴看著我偷。”
這下通了馬蜂窩,圍觀的女人們以最快的速度將艾椿教授同保姆通奸的新聞灑滿全校,少不了繪聲繪色添油加醋捕風作影。艾椿這時才真真懂得這句話:有也是有沒有也是有。艾椿的老伴當然是深信不疑,痛苦之極,體內的剩餘的精力過人的癌細胞也以最快的速度生長擴散。
情殤的痛是牽心扯肺的痛,妻子的抗癌防線因此徹底崩潰。
當晚,艾教授徹夜未眠,他煙盒裏見到一張小紙條:家有急用,不及麵借,不告取走貳佰。那歪斜的字體他是認得的,總算減少了一層痛苦,她的人格是清白的。人給不虧,人總有希望。但他不打算為她在老伴前平反。錯已鑄成,誰也不能怨,罪在自己。
“我不能原諒他!”艾椿的老伴臨終前對女兒說。就像魯迅臨終前說他一個也不寬恕,這不能寬恕的人中大概也有有胞弟周作人及其日本老婆,這個日本婆娘以最下作的機謀挑起周作人內心中最陰暗的神經,凶狠的把魯迅攆出八道灣,獨霸了八道彎的天地。那時周作人恐怕沒有想到他苟活到八十多歲的最後一天,是凍死在八道彎的屋簷下的,這怕也是他給兄長潑汙水的報應。
艾椿不抱怨妻子,就像魯迅不抱怨周作人,他也不想辯白自己。輿論自然不會寬恕艾椿,判定他是迫害妻子的凶手。
一個雞蛋吃不飽,一個惡名背到老,“迫害老婆”的名聲將陪伴艾教授進入地獄,他無可逃遁的被釘在恥辱柱上。這恥辱柱上自然有許多真正的屠夫,盡管他們身前身後都有許多諛名。
艾教授從抹不了的記憶中走出,麵對抹不了的紫蛾。
“我是來看你的,我知道你還在恨我!”紫蛾直視著艾椿,“老嫂子得了絕症,治不好的。人說是你氣死的,嘴是人家的有什麼辦法?你還想活不活?你照照鏡子快瘦脫形了。怕人家嚼舌根的不是好漢,人不能活在別人舌頭尖上的,這道理你要不懂不活的累死人嗎?我要是在乎別人的舌頭,怕早不在這人世了。”
艾椿一時似乎不認識眼前的紫蛾,人不是活在別人舌頭尖上的,這簡直是哲學家的精辟的語言。怪不得她活得這麼有滋味有韌性,像棵山棗。雖然苦和窮,雖然名聲糟。艾椿的防守消解了。
“我今天來是讓你活下去的,也是來表明我的態度,人都說我已是你的人了,可你心裏明白我是酒糟鼻子不戀酒--枉擔虛名而已。可全世界都知道艾教授同保姆好上了,說的人多了說的時間長了,說疲了,我心裏也覺得是這樣一回事,不知怎麼搞的離開你以後老是想你。沒有遇見你我心是死的,在你家呆了幾個月我的心有點活了,你老伴同我大吵一通後心全活了。曾經對你說過,要給你介紹一個女友,為的是讓你過的太累,我知道你並不討厭我,現在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可你想過沒有,我雖窮但窮人也有人格,誣我小偷我受不了。事情已過去了,人也沒了,冷靜下來一想我對不起你老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