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教授夜飲坦說相思女弟隱言有心無膽(2 / 3)

當柳留梅一切忙完,已暮色四起。艾教授正苯拙的繪烹鯽魚,又忙著萵筍涼拌豆皮,額上的皺紋裏也已一層霧水。

學校停電,按慣常要停一個晚上,艾椿教授罵了供電局一聲娘西皮,他去附近的小店買來幾支蠟燭。

餐桌上燭光搖曳,小圓桌上擺放有紅燒鯽魚、鹵牛肉片、糖汁生西紅柿、豆皮涼拌萵筍、冬瓜雞湯,一瓶十年藏“女兒紅”。裝電池的收音機裏輕輕的飄出王洛賓的“在那遙遠的地方”。酸教師就是懂得製造氣氛。黃昏時分本來就彌漫著一種氣氛,學者聞一多就愛在黃昏講課,他說容易出彩。

“你的信我拜讀了,可以拿給別人看嗎?”艾椿教授夾了一塊西紅柿在嘴裏,他又給柳留梅夾了塊雞腿。

“私人信件給人看幹嗎?”柳留梅望著歡快的紅燭火焰。

“當介紹信使用麼,隻要不是草包校長,看了你的信,都會認為你具備了當語文教師的一半能力。書信最能體現一個人的書麵表達能力。一個語文教師起碼應具備兩種能力:書麵和口頭表達能力。你給我的信反映了你的寫作水平很可以。”艾椿喝了口雞湯,覺得今天的雞湯特鮮。“有位郊區中學校長是我早先的學生,教語文的出身,關於你工作的事已經跟他通了電話,他說還要聽聽你的課。我要是中學校長,進語文教師除了看他們的大學畢業證外,什麼成績單、獲獎證書一概不看,隻聽他一堂課,再讓他寫一封信,給父母寫,或給情人寫,如果給父母的信和給情人的信都寫不好,那說明語文水平就好不到那裏去,教語文就不夠格!”

“那要是父母都不在呢?同時還沒有情人?信就沒法寫。”柳留梅望著已經讓女兒紅染紅臉的艾教授。

“寫給友人也可以,誰能沒有個三朋四友?不過,現在的大學畢業生沒有情人少之又少。”

“有真情人的不是很多,但是逢場作戲的也不少。大學生中缺少信仰,彌漫著孤獨。”柳留梅說。

艾椿為之一怔,他從眼睛片後審視著兩腮有著紅暈的顯然是有思想的女弟子,一時沉默著。校園裏白天黃昏都是雙雙對對,這是個多情人少有愛情的時代,是有情人沒法排除孤獨的時代,是有情人難成眷屬的時代。艾教授歎了一口氣,放下筷子,低頭不語。

柳留梅以為老師在思念師母,起來給他擰了把熱毛巾。艾椿擦了把臉,又給兩個杯子斟滿了酒,又點起了一支煙。

“老師你不是反對吸煙的嗎?”

“現在它是我的伴啊!所謂悶酒閑棋寂寞煙。”

女弟子將兩杯紅酒都喝完,扶起有點搖晃的老師坐下,並給從陶都帶回的紫沙壺裏對了點熱水:“老師,喝些茶吧,以後別喝這麼多酒了。”

“胸中壘塊,須酒澆之。”口中喃喃吟著李白的《將進酒》: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

“可酒不能澆壘塊。”

“是啊,我胸中壘塊誰能給我化開?”艾教授醉眼向著柳留梅,神經質似的站起來望著窗外滿天的星鬥。

柳留梅在文學院四年,已習慣了文科教師的多愁善感神經質,有次古典詩詞的多副教授正在上課,是晚上的課,他忽然停下了,快步走到窗前,推開窗,抒情的說“這新月一抹,墨色的樹林這平靜的夜晚多美!我想起了五代馮延巳的著名的《蝶戀花》,誰能背出來?”柳留梅自己正要站起來背誦,多副教授自己搖頭晃腦抑揚頓挫的背誦著:誰道閑情久拋卻,每到春來,愁悵還依舊。日日花前常病酒,不辭鏡裏朱顏瘦。

河畔青蕪堤上柳,為問新愁,何事年年有。獨立小橋風滿袖,平林新月人歸後。

然後,多副教授說:“現在窗外正是“平林新月”,不過請問諸位,“平林新月人歸後”這句詩作和解?”

外號“豆腐”或“細腰”的美女學生被點名。漂亮的學生常受關注。豆腐站起來,想了想,昂起她美麗的頭:“一彎新月爬起來,大地籠罩著清冷暗淡的月光。白天路人絡繹不絕,還可聊慰獨立小橋人的惆悵情懷,而此時,路上已渺無人跡,作者更加的孤獨。”

“你這是比較普遍的一解啊。我的解讀是:“人歸後”中的“人”應理解成為其愁為其病酒為期瘦的心上人。這首詞中化不開的濃烈的感情由兩部分構成:對心上人強烈的思念和刻骨銘心的對她歸來的強烈期待。上片寫思念,下片寫期待。迎風獨立橋上並非隻是一種孤獨寂寞的符號,而是執坳的期盼伊人歸來的感人至深的形象的立體的生動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