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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與狐 第六十一章 霧中的愛情

春天的時候,我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因會後我還要看望大學時的同窗好友,便沒讓會務組預訂返程車票。那天傍晚,我去了車站售票室,站在長長的隊伍裏,總感覺身後似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緊緊地盯著我,回身望去,麵孔一張張又都陌生。我自覺好笑,在這個城市,除了我的那個同學,我又認識誰呢?這般想著,我暗暗告誡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小心自己的錢包。想是這般想,可我仍覺在不遠處存在著那雙眼睛,追光燈似的追視著我。

票終於買到手了。走出大廳門口的時候,我見有位女士很禮貌地做了個攔阻的手勢,說:“先生,請稍留步,我跟您說兩句話好嗎?”

這是位讓我一時難斷年齡的婦女。南方人占著水鄉滋潤,又會保養,常讓北方人犯些年齡上的捉摸。可她一張白淨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粉黛的痕跡,一襲黑色的西式套裙襯得她端莊不俗。引人注目的是她鏡片後的那雙眼睛,微笑著卻掩飾不住內裏的哀傷與憂戚。哦,原來一直關注著我的,就是這雙眼睛嗎?

我問:“有什麼事嗎?”

女士往後退了幾步,到了安靜一點的地方,問:“聽口音,您不是本地人吧?”

我點頭。女士又說:“如果我沒有猜錯,您是位知識分子?”

我說:“枉有其名吧。我來參加一個學術會議。已經買了車票,夜裏十點多鍾就回去了。”

“如果在上車前這段時間您不是很忙,我想請您幫我做一點事情,您不會感到很冒昧吧?”

我猶豫了,麵對這個彬彬有禮的女士,我真的不知該怎樣回答。報紙上常有報道,說有人哄騙外地生人,攜帶毒品或為坑蒙拐騙做托兒什麼的,且這些人又多是衣冠楚楚、談吐文雅,極具欺騙性。警覺中,我說:“那要看你說的是什麼事了。”

“是這樣,”女士說,我愛人是大學裏的一個老師,我們很恩愛的,可是,上個月……他突然去世了,是心髒病,倒在講台上。”

女士說不下去了,將臉扭向一邊,我看到了鏡片後的晶瑩淚光。好一陣,她才又說:“前幾天,學校來人,讓我去清理他的遺物。這很正常,我應該去的。可是……我思來想去,終是沒去。不知我的這種心情,您是否能理解?”

我同情地點了點頭:“是啊,睹物難免傷情。”

女士說:“我想請您幫我把他的東西清理一下,好嗎?”我明白了,也為難了:“我們素昧平生,不大合適吧?您不想自己去,還可以讓子女或親友……”

女士搖了搖頭:“不,這事我已經想了好久。我隻想求助來自遠方的一個陌生朋友,他應該有學識,懂得我們這種人的情感,又最好是位先生。為這事,我已經來車站好幾次了。”

我不是個愚鈍的人,我能聽得出她的潛台詞。這是一個想保留心中永遠的愛戀,並渴望那份愛戀永遠純淨的女人。我再也找不出拒絕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