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仰首期待楊躍詩作的場麵，令鄭哲言心裏感到很不舒服。楊啟一直與他齊名，在縣試中名次比他高一名，鄭哲言勉強還可以接受，但楊躍突然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位居他們之上，就令鄭哲言難以接受。
嫉妒這種心理，一旦有了，就很難見得別人好。
鄭哲言看向楊躍，麵上掛著微笑，似也是和大家一樣，期盼楊躍的詩作，心中卻在冷笑，倒要看看楊躍在這倉促之間，又限定題材的情況下，能否再一詩驚世。
張元正臉上露出些許擔憂，他與楊躍交好多年，楊躍一直以來在詩詞上都不怎麼顯山露水，直到踏青詩會上才突然嶄露頭角，一詩驚世，而後縣試中榜，名列榜首，所以對楊躍的真實水準他也沒底，難免有些擔憂。在這樣的場合，倉促間若是寫出的詩水平不夠，被鄭哲言那首登樓詩蓋過，那不但楊躍自身丟臉，還成全了鄭哲言的名聲。
楊啟慢慢地喝著杯中的酒，臉上的神情不冷不淡，一副置身事外看熱鬧的樣子。
眾人目光彙聚，主桌上的楊躍成了焦點，就連一直在長籲短歎的縣丞，也暫時停止了憂慮，關注著楊躍接下來的詩作。
楊躍不慌不忙，端起酒杯，從容道：“比不得鄭公子高雅，既然鄭公子寫的是登樓詩，我就寫一首上樓詩。”
楊躍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吟誦道：“一上。”
眾人麵麵相覷，這是什麼開頭。
楊躍又道了一杯酒，繼續一飲而盡，吟誦道：“一上。”
眾人有些騷動，“一上一上”，這算什麼開頭。
鄭哲言忍不住道：“一上一上，然後呢？”
楊躍端起第三杯酒，照樣一飲而盡，斜視鄭哲言，笑道：“一上一上，然後當然是又一上。”
鄭哲言臉色有些難看，“一上一上又一上”，這算什麼詩，難道楊躍倉促間自覺寫不出蓋過自己登樓詩的詩作，幹脆胡攪蠻纏，羞辱自己？不過若是這樣就想蒙混過關，那就太想當然了。
各種念頭在鄭哲言心中一晃而過，他嘴角噙著一抹冷笑，道：“楊榜首，三杯酒已過，難道你就隻有這一句？後麵的呢？”
楊躍道：“既然是上樓詩，一上一上又一上，後麵當然就是一上上到高樓上。”
“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高樓上。”魏永安嗤笑道：“這叫什麼爛詩，楊榜首這麼快就江郎才盡了，這種爛詩也能登得上大雅之堂。”
眾童生也是議論紛紛，想不明白楊躍實在鬧什麼玄虛。
楊躍斜睨魏永安，道：“你說這是爛詩？”
魏永安道：“這樣的詩句三歲小兒都能寫，不是爛詩是什麼。”
楊躍哈哈大笑，帶上了幾分狂態，將手中的杯子倒放在桌麵上，手中拿著一根筷子敲擊倒放的酒杯，放聲吟誦道：“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高樓上。舉頭紅日白雲低，四海五湖皆一望。”
後兩句一出，頓時化腐朽為神奇，整首詩立意磅礴，氣象萬千。
眾童生紛紛擊節叫好。
“厲害，不愧是榜首，起句如此尋常，毫無詩意，一番轉折，竟能化腐朽為神奇，實在高明。”
“後兩句轉折，渾然天成，詩的意境一下子出來，妙至毫巔。”
“也隻有楊榜首這般詩才出眾的人物才敢這麼玩，若是我等，哪裏能轉折得過來。”
“精彩，真是精彩！”
那邊議論讚歎，這邊鄭哲言和魏永安則是笑容凝固，臉色大變，便是楊啟，也是皺起眉頭，目光凝重。
鄭哲言臉色難看，本想借此機會，用精心準備的登樓詩壓過楊躍一頭，出出心頭的惡氣，哪想到最後反而成全了對方的名聲。楊躍這首詩一出，名聲勢必再增，而他日眾人談論起此事，他鄭哲言就成了此事件中刁難楊榜首的反角，名聲都要受到影響。
縣令趙軒逸麵露讚賞之色，頷首道：“舉頭紅日白雲低，四海五湖皆一望。後兩句詩，一下子化腐朽為神奇，立意磅礴，氣象萬千，著實高明。酒三杯，詩一首。楊躍，待你來日膳宮折桂，金榜題名，今日之事必將傳為美談。”
縣丞和學正兩人也是頷首，表示讚同，看向楊躍的目光充滿欣賞。
楊躍出言遜謝，宴席繼續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