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道:“既如此,說說他的情況?”張嘉貞道:“遵旨!王翰字子羽,並州晉陽人。少時聰穎過人,才智超群,舉止豪放,不拘禮節。睿宗景雲元年,高中進士,臣任並州刺史時,欣賞他的才能,常以厚禮相待。王翰則自做歌並於之舞,神氣軒昂,氣度不凡。”李隆基高興地道:“愛卿如此一說,朕想起張說在你離開並州時也推薦他。既如此,宣回京城,倘他真有才能,朕一定重用!”
寧王心想:“且看陛下怎麼對待詩人?像他這樣的人,如果能得到賞識,那時我乘機舉薦王維。王維是一個真正的大才,比起這個王翰要強很多。”正這麼想著,隻聽張嘉貞道:“臣遵旨!”這時,有人進來稟奏道:“陛下,前宰相姚崇病危。”李隆基大驚道:“他是朕的救時宰相,朕馬上去看他!”
十六
姚崇躺倒在病床上,子女們跪在病床前哭泣,姚崇道:“哭什麼?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誰也擺脫不了。我這一生不敬神,不信鬼,不以官高而淩下,不以位尊而專橫。雖多次被貶斥,但始終赤膽忠心,敢言直諫,視天下為己任,無悔矣!”姚明道:“您有什麼交代的,盡管說。”姚崇道:“你們要記著一條:人要知止知足。我從宰相退下後,優遊於田園之間,甚感滿足。”姚亮哭泣道:“父親放心,我們會牢記知足常樂,兄弟和睦相處。”
姚崇道:“人總是要死的!我之死,乃自然歸宿。今將田園分好,你們各得一分。因為我見到的達官貴人,死後子孫失去庇蔭,多至貧困,於是互相爭奪,搞得水火不容,不但本人有失體麵,而且也玷汙了先人。無論是曲是直,都要受到別人的譏笑與譴責;莊田水碾,既然是大家共有,於是互相推諉誰也不管,以致荒廢。所以仿效前人,將遺產預先分好,以絕後爭。”姚崇稍微歇了歇又道,“我死之後,一定要薄葬。厚葬非但無益,甚至招禍。死者無知,自同糞土,何煩厚葬,使傷素業。”
姚玲道:“父親,您為了我們,怎麼能空著手去呢?”姚崇道:“好女兒,你見過誰死後帶走了什麼?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而且人一死,你就是在棺材裏放進多少財寶也沒用。死者不知道,更不能站起來使用。”姚寧哭道:“爹爹,不是佛教說人死後有靈魂嗎?”姚崇道:“對於佛教,父親並非不信,但不迷信。為父在開元初將一萬二千多冒充的和濫度的僧尼還俗為農,這就說明了為父的主張。佛是覺,那種抄經寫像、破業傾家、施舍自身、為死人造像追福等愚昧風俗,都是損眾生之不足,厚豪僧之有餘;那些所謂通才達識之士,也不免於流俗,成了上述怪現象的俘虜;你們在給我辦喪事時,即使不能擺脫陋習的束縛,也要在齋祭、布施方麵略事敷衍,千萬不要鋪張浪費。”
姚寧道:“爹爹,這麼說您相信道教?”姚崇道:“道教的本旨,是尚玄虛,不談趣競,隻是由於受到佛教的影響而變樣。”姚寧道:“明白。”姚崇道:“我死之後,你們的子孫也要照我的囑咐做,成為家法。”全家人道:“一定照辦。”姚崇道:“我與張說政見不和,但他才華出眾,文章妙絕天下。我死後希望你們能讓他來給我寫墓誌。我倆關係不好,但他向來喜歡炫耀,愛好排場,尤其喜歡華美服飾,珍貴寶物。我死後他定來吊唁,你們把我的服飾玩物中寶貴的東西放在床帳前,他如不看,你們就無希望了;假如他注意這些東西,就把他喜歡的玩物送給他,請他為我寫篇墓誌。拿到文章就鐫刻,並把它送給皇帝過目。張丞相考慮問題常比我慢,幾天後定要反悔。假如他收碑文,就告訴他皇帝已同意,並領他看刻好的石碑。”全家人道:“明白。”姚崇又道:“還有最後一句話:我一生光明磊落,無愧於陛下和天下蒼生,唯最大的遺憾是,不能在臨死前再見陛下一麵……”
十七
開元九年,“千古一相”姚崇去世,亨年七十二歲。在早朝時,李隆基看著眾臣道:“昨天晚上戌時,我朝宰相姚崇去世,蒼天同悲,萬民哀悼!對於姚崇的評價,朕有十六個字:千古一相,才幹出眾,清除積澧,以為己任。他在世時,朕曾封他為太師少保,但遭到婉言謝絕。後因他病倒床榻,朕又封他為太子太保,依然受到謝絕。如今,他不幸去世,不管他在泉下是否接受,朕追贈他為太子太保。五日後,給姚相出殯,眾臣可以送他。不過,有願意現在去的,都可以先去瞻仰遺體。”眾臣立刻道:“遵旨!”
張說出班道:“聞聽姚相去世,我心甚悲。想姚相當年,大膽整頓吏治,為我開元之治不辭辛勞,建立了不朽的功勳。我想與其五日後送行,不如現在就去瞻仰。”李隆基點著頭道:“都說你倆關係不好,朕看並非如此啊!去吧,畢竟是同朝為官,也讓死者安息。”張嘉貞忙道:“陛下!剛才在上朝前接報:原突厥降將康待賓,誘使諸降戶反叛,一時攻陷了蘭池六州。”李隆基道:“詔令王晙,立刻率兵討伐,並令張說知經略!”張嘉貞答道:“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