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自然(1 / 3)

生命中最美的樂音

春天的校園裏開滿了杜鵑花,據說它是一種校園花。我見過的杜鵑花低低的,矮矮的,簇生在綠色的枝蔓間。常常,要俯下身子才能凝視那一抹鮮紅,那令人觸目的紅。有時候,看著孩子們輕盈地穿梭在花叢裏,竟覺得孩子們就是那一朵朵純潔美麗的杜鵑。曾經,我問幾個在花間嬉戲的孩子,知不知道這是什麼花?很多孩子搖搖頭,有一個女孩卻站了出來,她告訴我:“這是映山紅,在我老家的山上成片成片地開著。”我忍不住告訴她,“你的家鄉一定很美!”她聽了開心地笑了,她的笑容也像一朵花。映山紅、杜鵑花,無論哪個名字,都充滿著詩意,而在詩意的背後,又滲透著一份淒涼。我想起那則“杜鵑鳥”的故事。

傳說,杜鵑鳥常常倒掛在枝頭,它的叫聲淒厲而動聽,它不停地叫著,直到鮮血流了出來。那些鮮血染紅了花朵,被它染紅的花朵便是杜鵑花。於是,每年的春天,杜鵑花如火如荼地盛開,仿佛要將整個春天染紅。那些冶豔的鮮紅色,也許是它無聲的語言,鳴叫在每一個暖暖的春日。

還有一種荊棘鳥。如果說杜鵑鳥是東方的,那麼荊棘鳥便是西方的。他們竟有著如此相似的地方。荊棘鳥在離開雀巢後便不停地尋找荊棘樹。當它終於找到那棵樹時,便一頭紮進最長、最尖的樹枝上,流著血和淚放聲歌唱,它的歌聲比夜鶯等任何一種鳥類都要動聽,隻是,它的一生隻唱一次歌。它用生命換來了最動聽的聲音。

還有嗎?當然。七月裏的蟬。《昆蟲記》裏這樣寫蟬,四年黑暗中的苦工,一個月陽光下的享樂。因此,我喜歡這種昆蟲。而它的名字,又與“禪”音同,實則它也充滿了禪意。因此喜歡這個熱熱鬧鬧的七月,蟬聲“嘩嘩嘩”地不停叫著,也想起了在樹下撿拾蟬蛻的日子。那一枚蟬蛻,代表著無數個黑夜,無數次的努力和一次執著的掙脫,掙脫了它,才帶來了這明晃晃的日子,才唱出了如此清亮悅耳的蟬聲。

想起了曾經看過的一部電影。一個啞女,她不能發聲,而她的心始終在說話,她的內心有著對音樂的執著熱愛。她的鋼琴一直跟著她,無論走到哪裏。很多人不理解它。為了音樂,她付出了很多,甚至失去了她的手指。幸好,在付出的同時,她收獲了愛情,她終於將那台被它視為生命的鋼琴沉入海底。電影的最後,她裝上了一個假手指,成為了一名鋼琴教師。同樣的執著、付出、收獲……也許,那經曆過掙紮與疼痛後的聲音,才是生命最美的樂音。

化成一顆晶瑩的珍珠

珍珠的形成過程非常艱苦。當牡蠣開啟它的蚌殼時,便會有砂石侵入它的身體。牡蠣會感到非常痛苦。為了要排除障礙物,牡蠣辛苦地蠕動著身體,同時因腺液受刺激而分泌出一種液體,這種液體將砂石包裹起來,經過若幹時間,液體凝固成圓潤的珍珠。排除障礙物時付出的努力愈多,忍受的痛苦就愈多,這樣形成的珍珠就越晶瑩、圓潤。

“亞洲之珠”曾被譽為世界上最大的珍珠。長約十厘米,短徑為~厘米。年被一個波斯采珠人在波斯灣的深海中采得。曾被波斯國王獻給中國清朝的乾隆皇帝。看到這樣一顆形如滴水的珍珠,自然會感歎它的美麗,它的價值連城。但是,更讓人感動的是形成這顆珍珠的牡蠣在其背後所付出的時間與忍受的痛苦。

珍珠的生命是付出努力、經曆痛苦後才形成的。其實,任何生命都是如此。看一朵花盛開時極盡絢爛。可是在花開前它需熬過多少個黑夜,經曆多少次風雨,才能迎來短暫的綻放生命的瞬間。前一陣子在荷塘賞花,一朵朵亭亭玉立、聖潔芬芳的荷花,一片片田田的荷葉,一粒粒青如水的蓮子,惹人憐愛。因為去得晚了,很多荷花在風雨後已經謝去。它的美那麼短暫,在這背後,卻要熬過無數個黑夜,在淤泥裏掙紮無數次才能綻放出這樣美麗的生命。

《昆蟲記》裏這樣寫蟬:四年黑暗中的苦工,一個月陽光下的享樂,這就是蟬的生活。這夏日裏聽不盡的嘩嘩嘩的蟬聲,怎麼也想象不到它要經曆那麼多黑暗裏的努力才能迎來這一個月裏盡情歌唱的快樂。

人類也是如此。伴隨著生命而來的除了快樂也會有痛苦。在人生的過程中,痛苦似一陣急雨,一場大雪。可是別忘了雨中也能欣賞到曼妙的風景,大雪也能給人帶來另一番世界。

不如學學自然界中的它們,即使麵對痛苦,也學著去追求快樂。不斷地付出努力,堅強地忍受痛苦,我們平凡的生活,或許也能化成一顆晶瑩的珍珠。在寒冷的冬日裏,或許也能找到屬於春天裏的絢爛的花朵。

香樟樹

道路的兩側栽滿了一棵棵香樟樹。在江南,這是一種常見的樹木。春風拂過,一片片葉子簌簌落下,像蝴蝶般在風中飛舞、旋轉。

那一片片葉子墜落的瞬間,讓人恍如身在秋日。秋風中落葉齊刷刷地撲向地麵,大部分的樹木落盡了滿身的葉子,光禿禿地迎接冬日的到來。可是眼前的香樟,一年四季,常綠常新。你竟看不到它頹敗的模樣。當然,它也是一種普通的生命,也有凋零的時候。隻是,那一刻到來時,悄無聲息。當我們看到滿樹滿樹葉子紛紛落下的時候,新的生命、新的葉子已經在不斷地生長了。你看那淺綠色、或是綠中泛著微紅的葉子,無不帶著生命的喜悅。

在這個春日,隨處可見香樟落下的葉子。不得不驚異於它的生命力,那些落葉,興許還是去年前年時生長的。今天,它們伴隨春風悄悄離去,為的是那些新生的葉子能在冬季呈現一派勃勃的生機。

更美的是,它的葉子還散發著淡淡的香味。那種特有的香味,能拒蟲子於千裏之外。

陽光下,那些新生的香樟葉在微微顫動。想象著,到了冬日,周圍一片蕭瑟的時候,眼前的香樟,卻依然展現著蓬勃的綠色。

如果我們的心,也能像這香樟樹,多好。像那些葉子,從容地走過四季,卻看不見歲月的印痕。即使有內心疲憊、迷茫的時刻,也隻如香樟樹褪去老葉般,悄無聲息地回到最初的純淨。

其他的都不重要

女友發短信過來,說女兒快要出生,讓我幫著想幾個名字,最好是帶草字頭的。看完短信,那些小說裏寫過的人物立即出現在眼前:薄荷、莘夷、菲兒、茉莉、紫萍、青萍……才發現潛意識裏竟然是那麼中意帶草字頭的字。我當即發短信給女友,告訴她我也喜歡這樣的字。將這些字嵌在女孩子的名字裏,清新而詩意,能加不少分。我曾經也為了找名字翻閱《詩經》、《楚辭》,那裏仿佛藏著一個美麗的春天,植物在這兩個世界裏遍地都是:蕙、蓮、蘿、萍、茉、莉、薇、萱……

我要說的,便是最後的一個“萱”字。

那一天,我開車回家的途中,看見了小區裏盛開了一種黃色的花朵。雖是匆匆一瞥,卻覺得似曾相識。蔥翠繁茂的葉子,長長的莖,黃色的花朵。是屬於記憶裏的花朵。我便迫不及待地停車跑到小溪邊,欣賞這種黃花。我站在這些黃花前,漸漸認出了它們,是年幼時隨處可見的“黃花菜”。我喜歡這種花,首先她是一個質樸的鄉村姑娘,樸實極了。童年的時候就知道它是可以吃的花。我一定在年幼的時候采過這種花,然而記憶卻已模糊。隻是從母親的口中,聽到了關於“黃花菜”的記憶。母親說黃花菜是可以吃的,它的花期隻有一天,一大早就得去采,之後將花蕾曬幹,便能做菜。“黃花菜”有著樸實的名字,它不但能觀賞,還是一種可口的蔬菜。將含苞未放的花蕾摘下,曬幹,便可以做菜。

童年的時候,我並不欣賞它的美,隻知道它可以采來吃。它叫黃花菜,也叫金針菜。“黃花”、“金針”,一個以色彩命名,一個以形象命名。它的花蕾像一根根針,挺直飽滿,細長的莖擎托住一朵朵豔麗的黃花,盛開在初夏的時光裏。

我喜歡它的另一個名字:萱草。這個名字仿佛使這個鄉村姑娘多了一些內涵。“杜康能散悶,萱草解忘憂。”人們常說的“忘憂草”就是萱草。傳說食萱草能令人快樂,忘卻煩惱。細品它的名字,萱草是詩意的,忘憂草則是禪意的。那日陪孩子在公園裏遊玩,在小路的一側又一次邂逅了萱草。聽母親說,她經常在公園散步,晚上能看到有人采摘金針菜。采花固然有些不好,但是或許拾的是一份快樂,那麼便也是值得的。孩子們在滑梯邊縱情玩耍,偶然聽見兩個孩子的對話。

“我大班畢業了。我們玩個遊戲吧。”

“我讓你猜個謎語。”

“為什麼有個人比賽輸了,還得了亞軍?”

“我不知道。”

“因為一共隻有兩個人比賽呀。”

我站在一旁聽兩個孩子一問一答,是呀,多簡單的答案。在生活裏,我們大人有時真不及孩子們。有些事情明明很簡單,卻被想得複雜了。我望著對麵夜色裏搖曳的萱草,再一次深深地喜歡上了它。這朵黃色的花,它教人簡單,再簡單,拋開一切的煩惱,輕鬆快樂地生活。

它的身上還蘊含著濃烈的愛。萱草是我國的母親花。先前我並不知道,總以為母親花非“康乃馨”不可。上小學的時候,每年婦女節,都會和同學們一起,買幾枝康乃馨送給母親、老師。從來沒有送過萱草。而在古詩詞裏,我卻一遍又一遍地感受了萱草所寄托的一份母愛。“萱草生堂階,遊子行天涯。慈母倚堂門,不見萱草花。”古時的遊子,在離家遠行時,母親便會在家裏的北堂種下萱草,以表示對孩子的思念。那時候沒有電話,沒有網絡,卻以一種花寄托相思,而那種花就是萱草,它素樸地開,花裏飽含著一個母親對於孩子深深的愛。

每次散步時,都會看到很多畫麵。孩子們追趕嬉戲的背影,婦女遛狗的身影,老人舞蹈的身影。而最讓人心為之一惻的是父母與孩子手牽著手或是父母摟著孩子在身旁走過的身影。他們在說些什麼,並不重要,即使是沉默地走一路,也是感人至深的一個生活細節。於是,在那些背影裏,我又一次讀到了內心深處的一份細膩情感,又一次看到了黃色的豔麗花朵——萱草。

我想來想去,女友讓我幫著為孩子取名字的事情,在我心裏早已有了答案。那個字,是我最中意的“萱”。

“萱”是美麗,是樸實,是忘記煩惱,擁有快樂,是母親對孩子的牽掛,是孩子對母親的思念。是一個讓人內心盼望依靠的天,也是一個令人踏實穩重的地。

於是,我幻想,若幹年後,有一個以“萱”為名的女子,她美麗,快樂,簡單,淳樸。這就夠了,其他的,都已不重要。

木芙蓉

莫怕秋無伴醉物,水蓮花盡木蓮開。蓮花,即芙蓉,詩中的木蓮就是木芙蓉。木芙蓉盛開的時候,正是晚秋時分。晚秋的畫麵,常常是略帶蕭瑟的。淡淡的秋風裏,隻看到枯黃的葉子簌簌墜落。春夏的花朵在這個時節都已紛紛謝去,而木芙蓉卻在此時悄然盛開,將淡淡秋色增添幾分絢爛。

一個“醉”字,很好地詮釋了古人喜愛芙蓉之心。宋代的鄭域曾讚它風韻不輸牡丹:若遇春時占春榜,牡丹未必做花魁。元代的蒲道源也曾詠詩:午醉未醒全帶豔,晨妝初罷尚含羞。未甘白貯居寒素,也著緋衣入品流。詩句盡顯芙蓉秀麗柔美之姿。宋代王安石在《木芙蓉》中更將它比作微醉的美人:水邊無數木芙蓉,露染胭脂色未濃。正似美人初醉著,強抬青鏡欲妝慵。蘇東坡也在詩裏流露了他對木芙蓉的稱讚:千林掃做一番黃,隻有芙蓉獨自芳。喚作拒霜知未稱,細思卻是最宜霜。

木芙蓉還有很多別名,比如拒霜花、三變花、醉芙蓉等。循著這些名字,可以發現芙蓉花的許多特點。木芙蓉盛開在百花凋零的深秋,因此被稱為“拒霜花”。木芙蓉中有一種名為醉芙蓉,“顏色不定,一日三換,又稱三醉”,早上初開時花冠呈白色,並逐漸轉為粉紅色,午後至傍晚凋謝時變為深紅色,一日間就有如此變化的花,恐怕也唯有芙蓉了。

芙蓉雖是木本植物,生長在陸地,卻是離不開水的。東坡曾作詩:溪邊野芙蓉,花水相媚好。《長物誌》中也有記載:芙蓉宜植池岸,臨水為佳。如他處植之,絕無豐致。可見,要觀賞醉人妖嬈的芙蓉之美,是離不開水的。因此,芙蓉花開的畫麵一定是這樣的:秋風萬裏,天高雲淡,溪畔湖邊,波光瀲灩,而芙蓉映照其中,與流水相映成趣,構成一幅精致的秋日圖景。

站在芙蓉樹下仰視它的時候,更是被它所吸引。因為一樹的花朵不是在同一時刻綻放,所以枝柯間綴滿了各色花朵,絢爛之極。更令人動容的是,芙蓉所獨有的性格,它不爭春,也不與夏花同開,唯獨選擇一個肅穆的秋。與秋水為伴,與流雲對話,用藍天作背景。看似舍棄了,實則也是一種智慧的獲得。隻這一個秋,盡被它獨自描繪了。

秋之韻

秋天一定是含蓄內斂的,當我還是和往常一樣,在小徑上悠然散步的時候,卻被空氣中氤氳著的一陣陣淡淡的香氣提醒,是桂花攜著秋天悄悄地來了。

那是初秋時分,我居住的這個南方的小城,人們正愜意地享受著桂花飄香的日子。仿佛等這“桂花雨”一陣陣地下過之後,秋天才算是真的來了。整個城市被香氣包圍,一時間人們恍如來到仙境,一切世俗之物都變得優雅了。文人墨客更是如此,拍桂花、寫桂花,沉靜的秋天變得熱鬧了。長輩們留下忙碌的身影,對他們來說,秋天是收獲的季節。這桂花不僅是用來觀賞的,更是美味的食物。等到桂花成熟的時候,人們紛紛將其搖落,清潔、晾曬、儲存,桂花糕、桂花酒釀,這些美味食品便將這瞬間易逝的初秋凝固了。

記憶裏的深秋總是和南京聯係在一起。南京的街道兩邊,種植的都是梧桐樹。高大的梧桐樹,遠遠望去,蔥蘢一片。若是夏日時分,人們在梧桐樹下穿梭而過,絲毫覺察不到夏日的炎熱。一片片闊大的梧桐葉連接在一起,隻留下一陣陣的陰涼。秋天的時候,走在街道上,隻覺得梧桐葉在風裏簌簌地、簌簌地往下落,滿地都是黃色的葉子。在風裏飛舞、旋轉,最後跌落在地麵。俯身而過的時候,隨意拾起一兩片泛黃的落葉,隻覺得是將一個秋天握在了手裏,沉甸甸的,很有分量。手掌上托著的不僅是一片樹葉,也是一個生命從生長到成熟留下的厚重的質感。這樣的感受,恐怕唯有秋天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