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補遺(3)(2 / 3)

“與周文之二首(之一)”

某啟。昨暮已別,回策淒斷,謹令小兒候違。來年春末,求般家二卒,送少信至子由,乞為選有家而願者,至時當別奉書也。喧聒為愧,不罪。

“與周文之二首(之二)”

惠栗極佳,梨,無則已,不煩遠致也。惠米五碩,可得醇酒三十鬥,日飲一勝,並舊有者,已足年計。既免東籬之歎,又無北海之憂,感怍可知也。食米已領足,今附納二十千省還宅庫足外,餘緡盡用致此物,幸甚。來年食口稍眾,又免在陳,不惟軟飽,遂可硬飽矣。(浙中謂飲酒為軟飽。仆有詩雲:三杯軟飽後,一枕黑甜餘。)以代相對一笑。

“與李亮工六首(之一)”

某啟。特沐專使手書,具審起居佳勝,甚慰馳仰。江路灘澀,寸進而已,更半月乃可造謁。未間,乞保衛。人還,布謝草草。不宣。

“與李亮工六首(之二)”

某乏人修狀,手啟為答,幸望寬恕。見孫叔靜言,伯時頃者微嗽,不知得近信否?已全安未?餘非麵莫究。

“與李亮工六首(之三)”

某啟。近別,起居佳勝。向者匆匆,不一詣違,至今為恨。旌旆之還,想已新歲,伏冀尊重以迎多福。臨行,冗迫,不宣。

“與李亮工六首(之四)”

某啟。近辱書,承比日起居佳勝。仍示和詩,詞指高妙,有起衰疲,幸甚!幸甚!某更旬日乃行,逾遠,悵望。意決往龍舒,遂見伯時為善也。餘惟萬萬以時自重。不宣。

“與李亮工六首(之五)”

伯固必頻見,告致懇南華師,亦略道意。行役未休,疲厭甚矣,何時複見一洗濯耶?或轉示此紙,幸甚!幸甚!

“與李亮工六首(之六)”

曾見伯固言,欲煉鍾乳,果然否?告求少許,或隻寄生者亦可。為兩兒婦病,皆餌此得效也。陳公密來時,可附致否?

“與遊嗣立二首(之一)”

某啟。謫居瞻望不遠,屢欲上問,不敢。忽辱手教,勞慰周厚,感仰深矣。比日履茲初涼,起居佳勝。某蒙庇粗遣,未緣披奉,惟冀若時自重。謹奉手啟布謝。不宣。

“與遊嗣立二首(之二)”

某啟。使人久留海豐,裁謝稽緩,想不深責。舍弟謫居部中,尤荷存庇。家書已領,並增感怍。餘非筆墨可究。

“與張景溫二首(之一)”

某啟。久不上問,傾仰增劇。比日竊惟按撫多暇,起居佳勝。某罪大責薄,複竄海南,知舟禦在此。以病不果上謁,愧負深矣。謹奉手啟,布謝萬一。不宣。

“與張景溫二首(之二)”

某垂老投荒,豈有複見之期,深欲一拜左右。自以罪廢之餘,當自屏遠,故不敢扶病造前,伏冀垂察。

“與馮大鈞二首(之一)”

某啟。經由煩溷,鈴下佩荷深矣。比惟起居佳勝。某來早發去,自是嶺海闊絕,悵然。所冀以時自重。謹奉手啟布謝。不宣。

“與馮大鈞二首(之二)”

某有廣州市舶李殿直書一封,煩附遞前去,複不沉沒,為荷。勿訝浼瀆。

“與莊希仲四首(之一)”

某啟。山陽恨不得再見,留書告別。重煩遣人答教,具審弭節已還,起居佳勝。某少留儀真,旦夕出江,瞻企逾邈,悵焉永慨。尚冀順時為國自重。不宣。

“與莊希仲四首(之二)”

某輒有少煩,方深愧悚,遽承差借三卒,大濟旅途風水之虞,感戴高誼,無以雲諭。書信已領,人回日,別上狀。適暑毒,不佳,布謝不詳謹,悚息!悚息!仲光承非遠赴闕,是否?因會,乞致區區。

“與莊希仲四首(之三)”

某啟。甬上奉違,忽已累月,思詠可量。比日竊惟履茲秋暑,起居佳勝。罪廢之跡,曲荷存眷。差人津送,感愧無已。未期瞻奉,伏冀以時為國自重。不宣。

“與莊希仲四首(之四)”

某啟。罪大責薄,重罹竄逐,遷去海上,益遠左右,但深依戀。途次,裁謝草草,恕悉,幸甚。

“與米元章十九首(之一)”

某啟。人至,辱書累幅,承孝履無恙,甚慰想念。某自登赴都,已達青社,衰病之餘,乃始入鬧,憂畏而已。複思東坡相從之適,何可複得。適人事百冗,裁謝極草草。惟千萬節哀自重。

“與米元章十九首(之二)”

某啟。示及數詩,皆超然奇逸,筆跡稱是,置之懷袖,不能釋手。異日為寶,今未爾者,特以公在爾。嗬嗬。臨古帖尤奇,獲之甚幸,燈下昏花不複成字,謹已降矣,餘未能盡,俟少暇也。

“與米元章十九首(之三)”

書牌額用公名,豈不足耶?而必欲得仆名,此老闕敗不小,可以此答之也。

“與米元章十九首(之四)”

自承至京,欲一見,每遇休沐,人客遝至,輒不敢出,公又不肯見過,思仰不可言。二小詩甚奇妙,稍閑,當和謝。三本皆妙跡,且暫留一兩日,題跋了奉還。偶與客飲數杯,薄醉,書不成字。悚息!悚息!

“與米元章十九首(之五)”

元章想旦夕還縣,竟不得一款話。某累請終不允,信湖山非有分者不能得也。

“與米元章十九首(之六)”

某恐不久出都,馬夢得亦然。旦夕間一來相見否?乞為道區區。惠示殿堂二銘,詞翰皆妙,歎玩不已。新著不惜頻借示。

“與米元章十九首(之七)”

馬髯且為道意,未及答書,十千修屋緡,更旬日寄去也。非久得郡,或當走寓邑中待水也。

“與米元章十九首(之八)”

某以疾請郡,遂得餘杭,榮寵過分,方深愧恐,重辱新詩為送,詞韻高雅,行色增光,感服不可言也。無緣麵謝,益用悚息。

“與米元章十九首(之九)”

某啟。示法書一軸,已作兩詩跋尾封納,請批一二字,貴知達也。詩皆戲語,不訝。

“與米元章十九首(之十)”

某啟。昨日遠煩追餞,此意之厚,如何可忘。冒熱還城,且喜尊體佳勝。玳簪甚奇,豈公子賓客之遺物耶?佳篇辱貺,以不作詩故,無由攀和。山研奇甚,便當割新得之好為潤筆也。嗬嗬。今晚不渡江,即來辰當濟。益遠,惟萬萬保愛。

“與米元章十九首(之十一)”

某啟。前在揚州領所惠書,當路日不暇給,不即裁答。人至,複枉手教,荷存記之厚,且審起居佳勝,感慰交集。夢得來談新政不容口,甚慰所望。萬萬自重。

“與米元章十九首(之十二)”

箋啟過禮,深愧相疏。外人回速,未暇占詞奉賀。不罪!不罪!

“與米元章十九首(之十三)”

某啟。辱書,承佳勝,甚慰想望。衰倦本欲遠引,因得會見,竟未遂此心。何時到府,因複少款。未間,萬萬保重。不宣。

“與米元章十九首(之十四)”

某啟。過治下得款奉,辱主禮之厚,愧幸兼極。出都紛冗,不即裁謝。辱書感怍,仍審起居佳勝,為慰。邑政日清簡,想有以為適。新詩文寄示,幸甚。惟萬萬保練。不宣。

“與米元章十九首(之十五)”

某啟。辱臨訪,欲往謝,又蒙惠詩,欲和答,竟無頃刻暇,愧負可量。雨冷,起居佳勝。隻今出城。無緣走謝,想公難得人仆,亦不煩出。千萬保重,非遠,北行矣。匆匆,不宣。

“與米元章十九首(之十六)”

某啟。辱簡,承存慰至厚,哀感不已。平生不知家事,老境乃有此苦。蒙仁者矜湣垂誨,奈何!奈何!入夜目昏,不謹。

“與米元章十九首(之十七)”

出城固不煩到,複得一見,幸矣。微疾想不為患,餘非麵莫究。

“與米元章十九首(之十八)”

某啟。辱教,且審起居佳勝,並惠新詩,足為衰朽光榮,感慰之極。途中賓客紛然,裁答未能詳謹,千萬恕察。

“與米元章十九首(之十九)”

傅守會已罷而歸矣,風止江平,可來夜話。德孺同此懇。

“與王庠二首(之一)”

承欲往黔南見黃魯直。此古人所難,若果爾,真一段奇事也。然足下久違親庭遠適,更請熟慮。今謾寫一書,若果行,即攜去也。

“與王庠二首(之二)”

念七娘遠書,且喜侍奉外無恙。自十九郎遷逝,家門無空歲。三叔翁、大嫂繼往,近日又聞柳家小姑凶訃,流落海隅,日有哀慟,此懷可知。兄與六郎卻且安健,幸勿憂也。因侍立阿家,略與道懇,不敢拜狀也。

“與子由弟四首(之一)”

或為予言,草木之長,常在昧明間。早起伺之,乃見其拔起數寸,竹筍尤甚。夏秋之交,稻方含秀,黃昏月出,露珠起於其根,累累然忽自騰上,若推之者,或綴於莖心,或綴於葉端。稻乃秀實,驗之信然。此二事,與子由養生之說契,故以此為寄。

“與子由弟四首(之二)”

子由為人,心不異口,口不異心,心即是口,口即是心。近日忽作禪語,豈世之自欺者耶?欲移之於老兄而不可得。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死生可以相代,禍福可以相共,惟此一事,對麵相分付不得。珍重!珍重!

“與子由弟四首(之三)”

某近絕少過從,賓客知其衰懶,不能與人為輕重,見顧者漸少,殊可自幸。昨旦偶見子華,歎老弟之遠外久之。蒙見囑,聞過必相告。近者舉劉太守一事,體麵極生,不免有議論。吾弟大節過人,而小事或不經意,正如作詩高處可以追配古人,而失處或受嗤於拙目。薄俗正好點檢人,小疵,不可不留意也。

“與子由弟四首(之四)”

惠州市井寥落,然猶日殺一羊,不敢與仕者爭買,時囑屠者買其脊骨耳。骨間亦有微肉,熟煮熱漉出,(不乘熱出,則抱水不幹。)漬酒中,點薄鹽炙微ㄡ食之。終日抉剔,得銖兩於肯綮之間,意甚喜之。如食蟹螯,率數日輒一食,甚覺有補。子由三年食堂庖,所食芻豢,沒齒而不得骨,豈複知此味乎?戲書此紙遺之,雖戲語,實可施用也。然此說行,則眾狗不悅矣。

“徐州與人”

州人張天驥,隱居求誌,上不違親,下不絕俗,有足嘉者。近卜居雲龍山下,憑高遠覽,想盡一州之勝。當與君一醉,他日慎勿匆匆去也。

“與富道人”

某白道人富君。辱書,且喜體中安適。比謂再相見,今既被命,遂當北行。乍遠,諸事寬中保重。

“與鄧安道四首(之一)”

某啟。郡中久留鶴馭,時蒙道話,多所開益,幸甚!幸甚!到山,竊想尊體佳勝。未即款會,但深渴仰。伏暑,萬萬自重。不宣。

“與鄧安道四首(之二)”

有人托尋一劉根道人者,本撫州秀才,今複安在?如知得去處,且速一報,切切。山中芥藍種子,寄少許種之也。

“與鄧安道四首(之三)”

某啟。近奉言笑,甚慰懷企。別來道體何如?橋,想益督工,何日訖事?船橋尤不可緩,不知已呼得斫船人與商量未?惟早定卻為妙。此事不當上煩物外高人,但君以濟物為心,必不罪煎迫也。太守再三托致意,不敢不達也。未相會間,萬萬若時自重。不宣。

“與鄧安道四首(之四)”

某啟。一別便數月,思渴不可言。邇來道體何如?痔疾至今未除,亦且放任,不複服藥,但卻葷血、薄滋味而已。寶積行,無以為寄,潮州酒一瓶,建茶少許,不罪浼瀆。乍涼,萬萬保練。不知鶴馭何時可以複來郡城,慰此士民渴仰之意?達觀久,一喧靜,何必拳拳山中也。八月內,且記為多采何首烏,雌雄相等,為妙。

“與何德順二首(之一)”

某白道師何君足下。辱書,並抱樸子小神丹方,極感真意。此不難修製,當即服餌,然此終是外物,惟更加功靜觀也。何苓之更長進。後會無期,惟萬萬自重。不宣。

“與何德順二首(之二)”

鄧先生聞入山後回,如見,為致意。獨往真長策也。惟早決計。

“與辯才禪師二首(之一)”

某啟。法孫至,領手教累幅。伏承道體安康,以慰下情。前此所惠書信皆領。無狀每荷存記,感怍亡已。真讚更煩刻石,甚愧不稱。維摩讚近杜介刻,脫卻數字,好笑!好笑!唯金山石本乃是也。信口妄語,便蒙印可,罪過!罪過!聞老師益健,更乞倍加愛重,且為東南道俗歸依也。某衰病,不複有功名意,此去且勉歲月,才得個退縮方便,即歸常州住也。更告法師,為禱諸聖,令早得歸為幸。此是真切之意,勿令人知將為虛偽。迫行,冗中不宣。

“與辯才禪師二首(之二)”

近日百事懶廢,寢食之外,頹然而已。寫此數紙書,一似小兒逃學。來人催迫,日推一日,相知惠書,皆不能答,如相怪,且為道此意,老病不足責也。

“與參寥子十一首(之一)”

知非久往四明,璉老且為致區區。欲寫一書,為來人告還,寫書多,故懶倦,容後便也。仆有舍羅漢一堂在育王山,禪月筆也,可一觀。

“與參寥子十一首(之二)”

聰師相別五六年,不謂便爾長進。詩語筆蹤皆可畏,遂為名僧法足,非特巧慧而已。又聞今年剃度,可喜。太虛隻在高郵,近舍弟過彼相見,亦有書來。題名絕奇,辯才要書其後,複寄一紙去,然不須入石也。黃州絕無所產,又窘乏殊甚,好便不能寄信物去,隻有布一疋作臥單。懷悚!懷悚!

“與參寥子十一首(之三)”

又啟。吳子野至,辱書,今又遣人示問,並增感佩。畏暑,伏惟法履清勝。驚聞上足素座主奄化,為之出涕。竊惟教育成就,義均天屬,割慈忍愛,如何可言,奈何!奈何!追念此道人茹含幸,崎嶇奉事,豈有他哉,求道故也。雖寡文,而守節疾邪,得師之一二,欲更求此,豈易得耶?又幹蠱乏人,目前紛紛,便及老師,兩日念此,為廢飲食,奈何!奈何!達觀之人,固有以處此,更望為道寬中自愛。不宣。

“與參寥子十一首(之四)”

某啟。紛紛,久不奉書。竊惟起居佳勝。呂丞相為公奏得妙總師號,見托,寄上。此公著意人物,至於山水世外之士,亦欲成就,使之顯聞。近奏王子直處士之類。公雖無用,不可不領其意。初不相識而能相薦,此又古人之事也。秦少遊作史官,亦稍見公議,亦呂公薦也。未由會合,千萬自重。

“與參寥子十一首(之五)”

彌陀像甚圓滿,非妙總留意,安能及此,存沒感荷也。公欲留施,如何不便留下!今既齎至此,長大,難得人肯附去。輒已帶行,欲作一讚題記,舍廬山一大刹爾。

“與參寥子十一首(之六)”

穎上人知學道長進,甚善!甚善!種和尚奄忽,哀苦不易,不別書奉慰,惟節哀勉力,寬老和尚心。宜興兒子處支米十石,請用鍾和尚念佛追福也。

“與參寥子十一首(之七)”

某垂老再被嚴譴,皆愚自取,無足言者。事皆已往,譬之墜甑,無可追。計從來奉養陋薄,廩入雖微,亦可供粗糲。及子由分俸七千,邁將家大半就食宜興,既不失所外,何複掛心,實然此行也。已達江上,耳目清快,幸不深念。知識中有憂我者,以是語之,紗裹肚鞋,各一致區區而已。英州南北物皆有,某一飽之外,亦無所須。承問所幹,感懼而已。

“與參寥子十一首(之八)”

某啟。辱書,感慰之極。目病之平複。某雖衰老遠徙,亦且凡百如昨,不煩深念。但借譽過當,非所安全不肖者,勿遺異人聞此語也。嗬嗬。

“與參寥子十一首(之九)”

參寥失鍾師,如失左右手,不至大段煩惱否?且多方解之,仍眾與善處院門事也。後會何日,千萬自愛。寫書多不謹。

“與參寥子十一首(之十)”

海月真讚,許他二十餘年矣,困循不作。因來諭,輒為之。不及作慧淨書,幸付與此本也。《表忠觀記》及《辯才塔銘》,後來不見入石,必是仆與舍弟得罪,人未敢便刻也。此真讚更請參寥相度,如未可,且與藏公處也。

“與參寥子十一首(之十一)”

某病甚,幾不相見,兩日乃微有生意。書中旨意一一領,但不能多書曆答也。見知識中病甚垂死因致仕而得活者,俗情不免效之,果若有應,其他不恤也。遺表千萬勿刻,無補有害也。

“與南華辯老九首(之一)”

筠州書信已領足,兼蒙惠麵粉瓜薑湯茶等,物意兼重,感怍不已。柳碑、庵銘,並佳貺也,《卓錫泉銘》已寫得,並碑樣並附去。鍾銘,子由莫終當作,待更以書問之。紫菜石發少許,聊為芹獻。陋邦乃無一物,愧怍。卻有書一角,信奄三枚,竹筒一枚,封全,並寄子由。不免再煩差人送達,慚悚之至。

“與南華辯老九首(之二)”

某啟。正月人還,曾上問,必達。比日法履何如?某到貶所已半年,凡百隨緣,不失所也,毋慮!毋慮!何時會合,悵仰不已。乍暄,萬萬為眾自重。不宣。

“與南華辯老九首(之三)”

程憲近過此,往來皆款見。程六、程七皆得書,甚安。子由亦時得書,無恙。又遷居行衙,極安穩。有樓臨大江,極軒豁也。知之。

“與南華辯老九首(之四)”

遠承差人寄示諸物等,一一荷厚意也。兒子被仁化,今想與南華相近也。謫居窮陋,無可為報,益不遑矣。

“與南華辯老九首(之五)”

某啟。人至,辱書,具審法履清勝,至慰!至慰!忽複歲盡,會合無期,自非道力深重,不能無異鄉之感也。新春,惟冀若時自重。

“與南華辯老九首(之六)”

張惠蒙到惠,幾不救,近卻又安矣。不煩留念。寄拄杖,甚荷雅意。此木體用本自足,何用更點綴也。嗬嗬。適會人客,書不盡所懷,續奉狀也。正輔提刑書,告便差人達之,內有子由書也。

“與南華辯老九首(之七)”

某啟。久不聞問,忽辱專使手書,具審比來法體佳勝。生日之餉,禮意兼重。庶緣道力,少安晚境乎?銘佩之意,非筆舌可究。披晤未期,惟萬萬為法自愛。不宣。

“與南華辯老九首(之八)”

學佛者張惠蒙,從予南遷。予遊南華,使惠蒙守船。明年六月,南華禪師使人於惠。惠蒙曰:“去歲不得一禮祖師,參辯公,乃可恨。”欲與是人俱往,請留十日而還。予嘉其意,許之,且令持此請教誨於辯公,可痛與提耳也。紹聖二年六月十一日。

“與南華辯老九首(之九)”

近日營一居止,苟完而已,蓋不欲久留,占行衙,法不得久居,民間又無可僦賃,故須至作此。久忝侍從,囊中薄有餘貲,深恐書生薄福,難蓄此物。到此已來,收葬暴骨,助修兩橋,施藥造屋,務散此物,以消塵障。今則索然,僅存朝暮,漸覺此身輕安矣。示諭,恐傳者之過,材料工錢,皆分外供給,無毫發幹撓官私者。知之,免憂。此言非道友相愛,誰肯出此,感服之至。歲盡,會合何日,臨紙悵惘。

“與水陸通長老四首(之一)”

人至,辱手書,感佩至意。且審比來法候佳勝。衰病,歸興日深。昨日忽召還禁林,殊異所懷,已辭免乞郡,然須至起發前路聽命也。勞生紛紛,未知所歸宿。臨書慨歎,會合無時,千萬為眾自愛。迫行紛然,幸恕不謹。

“與水陸通長老四首(之二)”

示諭,石刻,浙中好事者多為之,老人亦爾耶?嗬嗬。惠茶,感刻,倉卒中未有以報。此方有所須,可示及也。大覺正月一日遷化,必已聞之,同增悵悼。某卻與作得《宸奎閣記》,此老亦及見之。事忙,未及錄本寄去,想非久必自傳到也。

“與水陸通長老四首(之三)”

某啟。此來浙中逾年,不一展奉,豈勝悵惘。辱書,具審法履佳勝,感慰兼集。衰病日侵,百念灰冷,勉強歲月間,歸安林下矣。聞老師住持安穩,遂可送老,甚喜!甚喜!會合無時,臨書慨然,惟千萬為眾自愛。不宣。

“與水陸通長老四首(之四)”

惠茶極為精品,感之至。長鬆近出五台。治風甚效。俗雲文殊指示一僧,乃始識之。今納少許,並人參四兩,可以此二物相對入少甘草,(不可多。)並腦子作湯點,佳。送去禦香五兩,不訝浼瀆。

“與寶覺禪老二首(之一)”

圓通不及別書,無異此意。告轉求此紙,東州僧無可與言者,況欲聞二大士之謦,何可複得耶?此語合吃幾拄杖?刁丈計自太平歸安勝,屢有書去,不知達否?因見,道下懇。焦山綸老,亦為呼名。

“與寶覺禪老二首(之二)”

明守一書,托為致之。育王大覺禪師,仁廟舊所禮遇。嚐見禦筆賜偈頌,其略雲“伏睹大覺禪師”,其敬之如此。今聞其困於小人之言,幾不安其居,可歎!可歎!太守聰明老成,必能安全之。願因與款曲一言。正使凡僧,猶當以仁廟之故加禮,而況其人道德文采雅重一時乎?此老今年八十三,若不安全,當使何往,恐朝廷聞之,亦未必喜也。某方與撰《宸奎閣記》,旦夕附去,公若見此老,且與致意。

“與遵老”

某啟。前日辱臨屈,既已不出,無緣造謝。信宿,想惟法體佳勝。筠州茶少許,謾納上,並利心肺藥方呈。範醫昨呼與語,本學之外,又通曆算,甚可佳也。謹具手啟。不宣。

“與圓通禪師二首(之一)”

屏居亦久,親識斷絕,故人不棄,眷予加厚。每辱書問,感愧不可勝言。仆凡百如舊,學道無所得,但覺從前卻是錯爾。如何!如何!

“與圓通禪師二首(之二)”

某啟。別後蒙五惠書,三遣化人,不肖何以當此。熱毒殊甚,且喜素履清勝。某尚以少事留城中數日,然度不能往見矣。瞻望山門,臨紙惋悵,惟千萬為道自重而已。揮汗走謝,幸恕不謹。

“與祖印禪師”

某啟。昨夜清風明月,過蒙法施,今又惠及幽泉,珍感!珍感!木湯法豉,恐濁卻妙供,謹以回納,不一一。

“與東林廣惠禪師二首(之一)”

示諭,臂痛,示與眾生同病爾。然俗眼未免懸情,更望倍加保練。《王氏博濟方》中有一虎骨散及威靈仙丸,此仙方也。仆屢用治臂病,其效如神,切望合吃。元用虎脛骨,誤寫作腦骨。千萬相信,便合服必效。自餘都下有幹,望示及。惠及名茗,已捧領,感刻!感刻!東林寺碑,既獲結緣三寶,業障稍除,可得托名大士,皆所深願。但自別後,公私百冗,又無頃刻閑,不敢草草下筆。專在下懷,惟少寬限也。

“與東林廣惠禪師二首(之二)”

古人字體,殘缺處多,美惡真偽,全在模刻之妙,根尋氣脈之通,形勢之所宜,然後運筆,虧者補之,餘者削之,隱者明之,斷者引之。秋毫之地,失其所體,遂無可觀者。昔王朗文采、梁鵠書、鍾繇鐫,謂之三絕。要必能書然後刻,況複摹哉!三者常相為利害,則吾文猶有望焉爾。

“與靈隱知和尚”

某啟。久留錢塘,寢食湖山間,時陪道論,多所開發。至於靈山道人,似有前緣。既別經歲,寤寐見之,蓋心境已熟,不能遽忘也。及餘簿來,並天竺處,得道俗手書近百餘通,皆有勤勤相念之意。又皆雲杭民亦未見忘。無狀何以致此,蓋緣業未斷故耶?會當求湖、明一郡,留連數月,以盡平生之懷。即日法履何似,尚縻僧職,雖不愜素尚,然勉為法眾,何處不可作佛事。某到此粗遣,已百餘日,吏民漸相信,盜賊獄訟頗衰,且不煩念及。未間,慎愛為禱。不宣。

“與泉老”

某啟。今日忽有老人來訪,姓徐名中,須發如雪,雲七十六歲矣。示兩頌,雖非奇特,亦有可觀。孑然一身,寄食江湖間,自傷身世,潸然出涕,不知當死誰手?老夫自是白首流落之人,何暇哀生,然亦為之出涕也。和尚慈悲普救,何妨輟叢林一席之地,日與破一分粥飯,養此天窮之士,盡其天年,使不僵仆道路,豈非教法之本意乎?請相度一報如何?即令人製衣物去。此人雖不審其性行,然決是讀書應舉之人。垂死窮途之士,百念灰冷,必無為惡之理。幸望慈憫攝受,不罪!不罪!

“舍幡帖”

祖母蓬萊縣太君史氏繡幡二,其文曰“長壽王菩薩”、“消災障菩薩”。祖母沒三十餘年,而先君中大夫孝友之慕,至老不衰,每至忌日,必捧而泣。今先君之沒,複二十四年矣。某以謂寶藏於家,雖先君之遺意;而歸誠於佛,蓋祖母之本願。乃舍之金山以資冥福。

“付龔行信”

辯禪師與餘善,常欲通書,而南華淨人,皆爭請行。或問其故。曰:“欲一見東坡翁,求數字,終身藏之。”餘聞而笑曰:“此子輕千裏求數字,其賢於蕺山姥遠矣。固知辯公強將下無複老婆態也。乾明法煮訶梨勒,聞之舊矣,今乃始得嚐,精妙之極,豈非中有曹溪一滴水故耶?”偶病不得出,見書此為謝。

“與文玉十二帖(之一)”

榜下一別,遂至今矣。辱書,感歎。且喜尊體佳勝。到岸,即上謁。可假數卒否?餘當麵既,不宣。

“與文玉十二帖(之二)”

昨辱教,不即答,悚息!悚息!經宿尊體佳勝,見召,敢不如命。然瘡癤大作,殆難久坐,告作一肉飯,竟日移舟池口矣。山婦更煩致名劑,某感戴不可言。謹奉啟布謝,不宣。

“與文玉十二帖(之三)”

久留治下,以道舊為樂,而煩亂為愧。數日,尊體如何?漕車即至,不少勞乎!永日如年,念公盛德不去心。所要作字,為瘡腫大作,坐臥楚痛,容前路續寄也。不罪!不罪!鄭令清苦無援,非公誰複成就之。某造次!造次!瘡病無聊,不盡意,惟萬萬以時自重。

“與文玉十二帖(之四)”

昨辱惠書,伏承別後起居佳勝。某到金陵,瘡毒不解,今日服下痢藥,羸乏殊甚,又不敢久留來人,極愧草略。餘熱,萬萬為時自重。

“與文玉十二帖(之五)”

書已領,跋尾剪去,極不妨,然何足取也。愧!愧!通判大夫甚欲寫一書,乏力不果,乞道區區。

“與文玉十二帖(之六)”

去歲人還,奉狀必達。爾後行役無定,遂缺馳問。比日,不審起處何如?某忝命過優,非許予之素,何以及此。無緣麵謝,重增反側。酷暑,更祈順時為國自重。謹奉手啟,不宣。

“與文玉十二帖(之七)”

寓白沙,須接人而行,會合未可期。臨書惘惘。見張公翊,出《清溪圖》甚佳。謝生殊可賞,想亦由公指示也。曾與公翊作《清溪詞》,熱甚,文多,未暇錄去,後信寄呈也。睿達化去,極可哀,雖末路蹭蹬,使人耿耿,然求此才韻,豈易得哉!雲巢遂成茂草,言之辛酸。後事想公必一一照管也。匆匆,揮汗,不複盡意耳。

“與文玉十二帖(之八)”

冗迫,久不上問。辱教,承起居佳勝,感慰兼集。違去忽兩歲,思仰不忘。每惟高才令望,尚滯江湖,豈勝悵惘。不肖忝冒過分,重承箋教,禮當占詞布謝。數日,以病在告,使者告回甚速,故未暇也。不罪!不罪!酷暑方熾,千萬為時自重。

“與文玉十二帖(之九)”

伏蒙賜教,恩勤曲折,有骨肉之愛,蒙世不比數,何以奉承此歡,懷藏愧感,大不可言。累日聒聒溷煩,仰荷眷與,不見瑕疵,又飲食之,及其行,餉酒分醯,蒙被無已之惠,益多愧耳。謹奉狀稱謝。春寒,伏冀調護眠食,以須寵光。

“與文玉十二帖(之十)”

道出貴郡,乃獲淹觀風度,實慰從來。伏蒙大雅開接甚厚,小人何以得此!薄晚奉被賜教承問,幸甚。拙於謀生,至煩地主餉米,感愧。匆匆稱謝,不宣。

“與文玉十二帖(之十一)”

經宿,伏惟尊候萬福。比欲奉承,勤款教諭,屬以風靜江平,伯氏堅約來日解舟,不審能曲聽否?得指揮,今日得券給米,來旦得護兵聽行,以慰伯氏之意,何幸如之。謹谘稟左右,惶恐!惶恐!

“與文玉十二帖(之十二)”

昨夜風靜,遂解舟泊清溪口,道遠不能入城,觀隨車歌舞之盛,徒對月舉酒,想見風度耳。經宿,不審尊候何如?伏惟萬福。未申間泊銅官,古縣蕭索,尤思仰緒論。謹奉狀承動靜,率易,惶恐!

“與滕興公三首(之一)”

向者假守,得依仁賢分光借潤,為幸多矣。不謂純孝罹此哀疚,匆遽別去,為恨可量。某罪大責輕,憂愧交集,狼狽南遷,豈敢複自比縉紳,尚蒙記錄委曲存撫,感激深矣。旦夕出江,愈遠詹奉,惟萬萬順理自將,無致毀也。

“與滕興公三首(之二)”

某久當廢逐,今荷寬恩,尚有民社,又聞風土不甚惡,遠近南北亦無所較,幸不深念。示喻《壇記》,新以文字獲罪,未敢秉筆也。匆遽,不盡區區。

“與滕興公三首(之三)”

近晚訪聞一事,請貸糧者幾滿城郭,多請不得,致有住數日所費反多於所請者。吾儕首慮此事,非不約束,而官吏惰忽如此,蓋有司按劾之過也。切請興公速為根究。為邑官告諭期會不明耶?為倉官不早入晚出、支遣乖方所致耶?切與根究取問施行。病中聞之,甚愧!甚愧!某手啟。

“與徐安中”

寵祿過分,煩致人言,求去甚力,而聖主特發玉音,以信孤忠,故未敢遽去,然亦豈敢複作久計也。老兄淹留如此,終不能少為發明,愧負何已。宛丘春物頗盛,牡丹不減洛陽,時複一醉否?辱書,伏承起居佳勝,知辭還,少緩思仰,日勞賢者,當進而久留,不肖當去而不可得,兩失其安,可勝歎耶?人還,匆冗不宣。

“與曾子開”

經宿起居佳勝。來日欲同錢穆父略到池上扈駕,還便往,公能來否?別無同行。穆父甚喜公來,可攜帽子涼傘行也。可否,示諭。不宣。

“謝唐林夫”

數日不接,思仰可量。陰寒,伏惟起居佳勝。生日之禮,豈左右所當屈致。又辱高篇借寵,衰病,感悚並集。日夕走謝,奉啟,不宣。

祭文七首

“祭劉原父文”

嗚呼。古稱益友,多聞諒直。有一而已,罔全其德。惟公兼之,霈然有餘。惟其至明,以有眾無。譬如監然,物至而受。罔有不照,斯以為富。先民之言,久遠絕微。繼以百家,其多如茨。眾人劬勞,有不能獲。公徐收之,其贏則百。瀦之為淵,放之為川。抽之無窮,循之無端。有聽其言,茫然自失。如江河注,漂蕩汩。有讀其書,釋然解頤。紛紜雜亂,鹹得其歸。其博無際,其辯無偶。既博既辯,又以約守。昔公在朝,議論絕倫。挺然不回,其氣以振。談笑所排,諷諭所及。大夫庶士,斂衽以服。自公之亡,未幾於茲。學失本原,邪說並馳。大言滔天,詭論蔑世。不謂自便,曰固其理。豈不自有,人或歎嘻。孰能誦言,以告其非。公自平昔,灼見隱伏。指レ譏誚,俾不克立。公歸於原,誰與正之。酌以告哀,莫知我悲。

“祭韓獻肅公文”

在昔仁祖,清淨養民。維時忠獻,秉國之鈞。盛大蕃衍,啟其後人。公暨叔季,文武彬彬。公相神宗,重厚有體。心存社稷,輔以《詩》、《禮》。博陸堂堂,扶陽濟濟。公將於外,戚鉞雕戈。虔共匪懈,柔惠不苛。韓侯奕奕,申伯番番。大明既升,克紹聖考。介圭來朝,黃發元老。帝曰汝留,王躬是保。公勇於退,連章告歸。三公就第,大政是谘。五福具有,謂當期頤。天弗遺,哲人其萎。哀動兩宮,士夫涕Д。維此僚き,拜公京師。從容暇日,引陪燕私。詔言在耳,已哭於帷。在公已矣,邦國之悲。靈盾啟行,宅兆有期。寓焉塗車,立列參差。舉觴一慟,與公長辭。

“祭範夫人文”

惟夫人婦德茂於閨門,母儀形於裏。篤生賢子,綽有令名。將期百年,兼享五福。而天不亮孝子之誌,神不善人之門。變故之來,旬日相繼。尚有餘慶,鍾於後昆。某忝與外姻,局於官守。聊馳薄奠,遠致哀誠。

“祭老泉焚黃文元豐元年”

乃者熙寧七年、十年,上再有事於南郊,告成之慶,覃及幽顯,我先君中允贈太常博士累贈都官員外郎。軾、轍當奔走兆域,以致天子之命。王事有程,不敢言私。謹遣人齎告黃二軸,集中外親,擇日焚納,西望隕涕之至。

“祭伯父提刑文治平元年”

嗚呼。昔我先祖之後,諸父、諸姑,森如雁行。三十年間,死生契闊,惟編禮與伯父,千裏相望。宦遊東西,奔走四海,去家如忘。至有生子成童而不識者,茲言可傷。方約退居卜築,相與終老,逍遙翱翔。嗚呼伯父,一旦舍去,有誌弗償。辛醜之秋,送伯西郊。淫雨蕭蕭,河水滔滔。言別於槁,屢顧以招。孰知此行,乃隔幽明。嗚呼伯父,先竟何為。勤苦食辛,以律厥身。知以為民,不知子孫。今其雲亡,室如懸筐。布衣練裙,冬月負薪。誰為優孟,悲歌叔孫。惟有斯文,以告不泯。

“祭迨婦歐陽氏文”

昔先君與太師文忠公恩義之重,宜結婚姻,以永世好。故予以中子迨求婚於汝。自汝之歸,夫婦如賓,娣姒諧睦,事上接下,動有家法。謂當百年,治我後事。雲何奄忽,一旦至此,使我白首,乃反哭汝,命也奈何!嗚呼哀哉。以吉月良日殯汝於京城之西惠濟之僧舍。汝之魂識,複反於家,尚克朝夕受於奠饋。凡汝服用,皆施佛僧。

“祭古塚文”

閏十二月三日,予之田客,築室於所居之東南,發一大塚,適及其頂,遽命掩之,而祭之以文,曰:

茫乎忽乎,寂乎寥乎,子大夫之靈也。子豈位冠一時,功逮宇內,福慶被於子孫,膏澤流於萬世,春秋逝盡而托物於斯乎?意者潛光隱耀,卻千駟而不顧,祿萬鍾而不受,岩居而水隱,雲臥而風乘,忘身徇義而遺骨於斯乎?豈吾固嚐誦子之詩書,慕子之風烈,而不知其謂誰歟?子之英靈精爽,與周公、呂望遊於豐、鎬之間乎?仰其與巢由、伯夷相從於首陽、箕潁之上乎?磚何為而華乎?壙何為而大乎?地何為而勝乎?子非隱者也,子之富貴,不獨美其生,而又有以榮其死也。子之功烈,必有石以誌其下,而餘莫之敢取也。昔子之姻親族黨,節春秋,悼霜露,雲動影從,享祀乎其下。今也,仆夫樵人,誅茅鑿土,結廬乎其上。昔何盛而今何衰乎?吾將徙吾之宮,避子之舍,豈惟力之不能,獨將何以勝夫必然之理乎?安知百歲之後,吾之宮不複為他人之墓乎?今夫一歲之運,陰陽之變,天地盈虛,日星殞食,山川崩竭,萬物生死,及飄忽,若雷奔電掣,不須臾留也,而子大夫,獨能遺骨於其間,而又惡夫人之居者乎?嗟彼此之一時,邈相望於山河。子為土偶,固已歸於土矣。餘為木偶漂漂者,未知其如何。魂而有知,為餘阿。

尚書解十首

“乃言底可績”

巧言令色,帝之所畏也。故以言取人,自孔子不能無失。然聖賢之在下也,其道不效於民,其才不見於行事,非言無自出之。故以言取人者,聖人之所不能免也。納之以言,試之以功,自堯舜以來,未之有改也。堯將禪舜也,曰:“詢事考言,乃言底可績。”底之為言極也。《易》曰:“窮理盡性,以至於命。”可謂極矣。君子之於事物也,原其始不要其終,知其一不知其二,見其偏不見其全,則利害相奪,華實相亂,烏能得事之真、見物之情也哉!故言可聽而不可行,事可行而功不可成,功可成而民不可安,是功未始成也。舜、禹、皋陶之言,皆功成而民安之者也。嗚呼!極之為至德也久矣。箕子謂之皇極,子思謂之中庸。極則非中也,中則非極也,此昧者之論也。故世俗之學,以中庸為處可否之間,無過與不及之病而已,是近於鄉原也。若夫達者之論則不然。曰:“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非舜、禹、皋陶之成功,其孰能與於此哉!故愚以謂窮理盡性,然後得事之真,見物之情。以之事天則天成,以之事地則地平,以之治人則人安。此舜、禹、皋陶之言,可以底績者也。

“讒說殄行”

《書》雲:“朕讒說殄行。”傳曰:君子之所為,為可傳、為可繼也。凡行之不可傳、繼者,皆殄行也。堯舜之所也。世衰道喪,士貴苟難而賤中庸,故邪慝者進焉。齊桓公欲用豎刁、易牙、開方三子。管仲曰:“三子者自刑以近君,去親殺子以求合,皆非人情,難近。”桓公不聽,卒以亂齊。齊桓,賢主也。管仲,信臣也。夫以賢主而不用信臣之言,豈非三子者似忠而難知也歟?甚矣,似之亂真也。故曰“惡紫”:謂其奪朱也;“惡莠”:謂其亂苗也;“惡鄉原”:謂其亂德也。孟子憂之,故曰:“君子反經而已矣。”君子之所貴,必其可傳、可繼者也。是以謂之經。經者,常也。君子苟常之為貴,則彼苟難殄行,無為為之矣。苟難者無所獲,殄行者無所利,則庶民並興,巧者不能獨進,拙者可以自效。吾虛心而察之,賢者可事,能者可使,而天下治矣。

“視遠惟明聽德惟聰”

甚矣,耳目之為天下禍福也。《洪範》五事,為皇極之用,治亂之所由出,狂聖之所由分,風雨之所由作,五福六極之所由致。故顏淵間仁,孔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夫視聽期於聰明而已,何與於禮。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是禮也,何與於仁。曰:視聽不以禮,則聰明之害物也其於聾瞽。何以言之?明之過也,則無所不視,掩人之私,求人之所不及;聰之過也,則無所不聽,浸潤之譖,膚受之或行焉。此其害,豈特聾瞽而已哉!故聖人一之於禮,君臣上下,各視其所當視,各聽其所當聽,而仁不可勝用也。太甲之複辟也,伊尹戒之曰:“視遠惟明,聽德惟聰。”何謂遠?何謂德?孔子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夫惟小之為知,又烏能及遠哉。探夜光於東海者,不為鯢桓而回網羅;求合抱於鄧林者,不以徑寸而枉斧斤。苟誌於遠,必略近矣。故子張問明,孔子既告之以明,又告之以遠。由此觀之,視不及遠者,不足為明也。梁惠王問利於孟子,孟子告以仁義。曰:“王何必曰‘利’。”夫言利者,其言未必不中也,然君子不聽,曰“言利者,必小人也。”聽其言必行其事,行其事必近其人,小人日近,君子日疏,求國無危,不可得也。凡言苟出於利,雖中,小人也,況不中乎。苟出於德,雖失,猶君子也,況不失乎。由此觀之,聽不主於德者,非聰也。

“終始惟一時乃日新”

《易》曰:“天下之動,正夫一者也。”夫動者,不安者也。夫惟不安,故求安者而托焉。惟一者為能安。天地惟能一,故萬物資生焉。日月惟能一,故天下資明焉。天一於覆,地一於載,日月一於照,聖人一於仁,非有二事也。晝夜之代謝,寒暑之往來,風雨之作止,未嚐一日不變也。變而不失其常,晦而不失其明,殺而不害其生,豈非所謂一者常存而不變故耶!聖人亦然。以一為內,以變為外。或曰:聖人固多變也歟?不知其一也,惟能一故能變。伊尹戒太甲曰:“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德,終始惟一,時乃日新。”新與一,二者疑若相反然。請言其辨。物之無心者必一,水與鑒是也。水、鑒惟無心,故應萬物之變。物之有心者必二,目與手是也。目、手惟有心,故不自信而托於度量權衡。己且不自信,又安能應物無方日新其德也哉。齊人為夾穀之會,曰:孔丘儒者也,可劫以兵。不知其戮齊優如殺犬豕。此豈有二道哉,一於仁而已矣。孟子曰:“天下定於一,孰能一之?曰:不嗜殺人者。”愚故曰聖人一於仁。

“王省惟歲”

論堯、舜之德者,必曰無為。考之於經,質之於史,堯、舜之所為,卓然有見於世者,蓋不可勝計也,其曰無為,何哉?古人有言曰:“除日無歲。”又曰“日一日勞考載曰功。”若堯、舜者,可謂功矣。歲者,月之積也。月者,日之積也。舉歲則兼月,舉月則兼日矣。日別而數之,則月不見,月別而數之,則歲不見。此豈日月之外,複有歲哉。日月之各一,人臣之勞也。歲之並考,人君之功也。故《書》曰:“王省惟歲,卿士惟月,師尹惟日。”此上下之分,煩簡之宜也。禹之平水土,稷為之殖百穀,契為之敷五教,伯夷為之典三禮,皋陶為之平五刑,羲和為之曆日月。堯舜果何為哉。今夫三百有六旬,分之以四時,配以之以六甲,位之以十二子,散之以二十四氣,裂之以七十二候,晝不可以並夜,寒不可以兼暑,則氣果安在哉。惟其無在而不可名,寄之於人而已,不有此,所以為王省之功也。日不立則月不建,月不建則歲不成,師尹不官,則卿士不治,卿士不治,則王功廢矣。故曰:“庶民惟星。”星者,日月之所舍,所因以為寒暑風雨者也。民者,上之所托,所因以為號令賞罰者也。日月不自為風雨寒暑,因星而為節;君不自為號令賞罰,因民而為節。上執其要,下治其詳,所謂歲月日時無易也。文王不兼庶獄,陳平不治錢穀,邴吉不問鬥傷,此所為不易者也。秦皇衡石程書,光武以吏事責三公,此易歲月而亂日時者也。治亂之效,亦可以概見矣。

“作周恭先作周孚先”

周之將興,必有斷天之王,建都邑,立藩輔,以定天命而宅民心,為子孫之師。亦必有命世之臣,考禮樂,修法令,以定國是而正風俗,為卿大夫之宗。然後可以世世垂拱仰成,雖有中主弱輔,而不至於亂。故曰:“孺子來相宅,其大典商獻民,亂為四方新辟,作周恭先。”“予旦以多才,越禦事,篤前人成烈,答其師,作周孚先。”國之所恃者,法與人也。《詩》曰:“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故周公以謂典而用賢,可以定國,後之言恭者必稽焉。傅說有言:“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說攸聞。”今不師古,後不師今。故周公以謂我當與卿大夫士篤前人成烈,以答眾心,則後之言信者必師焉。夫以成王之賢,周公之聖,其所以為後世先者,不過於恭與信而已。《詩》曰:“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溫恭朝夕,執事有恪。”閔馬父曰:“古之稱恭者,曰自古,曰在昔,曰先民,其嚴如是。”愚以是知恭之大者,蓋堯之允恭,孔子之溫恭,非獨恭世子之恭、楚共王之恭也。成王以是為後世先也,不亦宜乎。“大有上吉。履信思乎順。又以尚賢也,是以自天佑之,吉無不利。”又曰:“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信之為德也,重於兵而急於食,周公以是為後世先也,不亦宜乎!

“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

毫末之木,有合抱之資,濫觴之水,有稽天之勢,不可謂無是理也。理固有是,而物未必然。此眾人之所以不信也。子思有言:“君子之道,始於夫婦之所能,其至也,雖聖人有不能。”故孟子曰:“人皆可以為堯舜。”人之能為堯舜,曆千載而無有,故孟子之言,世未必信也。眾人以跡求之,故未必信,君子以理推之,故知其有必然者矣。孔子曰:“惟上智與下愚下移。”而《書》曰:“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此二言者,古今所不能一,而學者之所深疑也。請試論之。濫觴可以稽天,東海可以桑田,理有或然者。此狂聖念否之說也。江湖不可以徒涉,尺水不可以舟行,事有必然者。此愚智必然之辨也。夫言各有當也,達者不以失一害一,此之謂也。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之。使太甲粗可以不亂者,伊尹不廢也。至於廢,則其狂也審矣。然卒於為商宗。周公曰:“茲四人迪哲。”蓋太甲與文王均焉。明皇開元之治,至於刑措,與夫三代何遠。林甫之專,祿山之亂,民在塗炭,豈特狂者而已哉。由此觀之,聖狂之相去,殆不容發矣。

“庶言同則繹”

《書》曰:“出入自爾師虞,庶言同則繹。”虞之為言度也,出納之際,庶言之所在也,必得我師焉。夫言有同異,則聽者有所考:言其利也,必有為利之道;言其害也,必有致害之理。反複論辯廷議,而眾決之:長者必伸,短者必屈焉;真者必遂,偽者必窒焉。故邪正之相攻,是非之相稽,非君子之所患。君子之所患者,庶言同而已。考同者莫若繹,古者謂由繹,由絲者必求其端,究其所終。《太甲》曰:“有言逆於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於汝誌,必求諸非道。”《君陳》之所謂繹者,《太甲》之所謂求也。孫寶有言:“周公大聖,召公大賢,猶不相說,著於經典,兩不相損。”晉王導輔政,每與客言,舉坐稱善。而王述責之曰:“人非堯舜,安得每事盡善。”導亦斂衽謝之。古之君子,其畏同也如此。同而不繹,其患有不可勝言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