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望著我,一臉的嚴肅,仿佛是海牙國際法庭的主審法官。
事情是這樣的:半年前,妻為兒子買了三隻小鸚鵡,但相繼“走失”和“逝世”。兒子很難過,為它們寫了“尋鳥啟事”與“墓誌銘”,情真意切,讀後令人怦然心動。為此,我以《兒子不再養鸚鵡》為題寫了一篇散文,並一字不改地引用了兒子的即興之作。文章在《天津日報》發表後,我給兒子拿回了報紙。
“爸爸,這篇文章你能得到多少稿費?”
“100多塊錢吧。”我不明白兒子為什麼關心起這個問題。
“那……”兒子伏在桌上,認真地數過字數後說:“這篇文章一共兩千字,我寫的占了十分之二,您應該至少付我20元稿費,是吧?”
我有些愕然。我實在沒有想到,十歲的兒子竟然有了這麼強烈的“知識產權”意識,盡管我覺得他的要求中不無合理的成分,但一時仍難以接受,便悻悻地反問:“可是,你要錢幹什麼?你要什麼東西,告訴爸爸,自然會給你買!”
“那不一樣。”兒子胸脯一挺,很豪邁地說:“這是我自己掙的錢!”
妻在一旁幫腔:“兒子,你傻了,你爸的文章將來還可以出集子呢!又可以得一筆稿費。”
“那好!”兒子立即變本加厲,“就給40元吧,一次付清!”
在妻的“監督”下,兒子拿到了我預支的40元“稿費”。數錢的時候,他的麵部表情很神聖,和每年三十晚上收到“壓歲錢”時截然不同。
我一臉苦笑。兒子牙牙學語的樣子恍如昨日。十年光陰,三千六百多個日日夜夜,轉眼之間,便像一陣遠去的清風,一朵飄逝的白雲。什麼都可以逝去,兒子,唯父母愛你的真情不減。如若不信,有爸爸鬢角的白發為憑,媽媽臉上的皺紋為證。父母為你付出了許多,從未想到過索取,你為什麼要和老子這樣錙銖必較呢?
生活中有很多事,經曆它的時候覺得平淡,平淡得如同一杯白水,甚至還有點苦澀。可是過後,當某個契機突然把它從記憶的膠片上顯現出來時,你才發覺,它其實是一株小花,雖不知名,卻清香淡雅。正是由於它的點綴,生活中才充滿了溫馨……
這天,我像歸巢的鳥兒,披著兩肩星光推開家門。房間裏的燈黑著,隻有點點的燭光彙成一片深情的光暈。妻和兒子坐在餐桌旁,正守候著一隻插滿蠟燭的生日蛋糕。
我一愣,猛然記起,今天是我40歲的生日。
“奏樂!”兒子打開了錄音機,“祝你生日快樂”的旋律立即在小屋裏流淌。
“贈送生日禮物。”說著,兒子又捧出一個長方形的紙盒,我接過來打開,映人眼簾的首先是一篇“生日祝詞”—
親愛的爸爸:
今天是您的生日,我送給您一件生日禮物,它就是“足部按摩器”。因為您的工作很忙,每天都回來得很晚,而每天早晨都走得很早,真可以說是起早貪黑了。前些天,我去同學家玩,見到一個“足部按摩器”,據說,可以增強血液循環,還可以防衰老,於是,我用您給我的稿費買了一個送給您做生日禮物。我希望您用了這個“足部按摩器”以後,能夠永遠40歲!
嗬,謝謝你,我的兒子。蒼天不老,血一樣濃的親情便不會枯竭。有了你的這個祝福,我的心房裏便永遠溫暖如春,無論在生活中遇到多少風雨與坎坷,都會從容地去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