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剛健清新的豪俠之氣(1)(1 / 3)

初唐詩人承緒了魏晉六朝詩風,所有的宮廷詩人在藝術上仍追求繁縟綺錯、形式技巧、語言詞藻的華美。最終把對偶技巧和聲韻技術有機結合起來,從而在形式上推進了律詩的完善和定型。他們大力寫作,實踐這些理論,從而逐漸使五、七言律詩完全成熟。這些宮廷詩人確實為詩歌形式作出了重大的貢獻。但是,在這種華美的形式掩蓋下的內容卻顯得狹窄單調,情調上顯得蒼白平庸,了無生氣。此時,真正為詩壇帶來清新剛健之氣象,把人們引向廣闊的時代生活,煥發出新穎的蓬勃生機,使詩歌內容具有開拓性創造精神的是王勃、楊炯、盧照鄰、駱賓王四人。他們誌同道合、互通信息、切磋技藝,共同向上官體提出挑戰,使詩歌重新回到歌唱人生,反映民病的軌道上,反映社會中、下層一般士人的精神風貌和創作追求。這與唐代開放的精神和政治寬鬆的環境不無關係。他們的出現,使初唐詩壇文風獲得了真正的轉機,四人詩文齊名,被後人譽為“初唐四傑”。

思想理論激進而高揚

“初唐四傑”橫空出世,給初唐詩壇帶來了巨大的振動。他們都年輕氣盛,血氣方剛,極富文學才華,逞才傲物,加上時值國力強盛,人民安居樂業,舉國上下彰顯了大一統的朝氣蓬勃的景象。這些人都有宏圖大誌,企望步入仕途,為國為民為社會做出貢獻,實現自己的理想。然而他們出身寒微,機遇對他們來說實在太少。因此,他們的仕途都非常坎坷不順,鵬程萬裏之誌受到壓製,懷才不遇之情時有流露。如“客書同十奏,臣劍已三奔。”(王勃《示知己》,《韻雨陽秋》引);“美人今何在?靈芝徒自芳。山空夜猿嘯,征客淚沾裳”(楊炯《巫峽》);“丁年遊蜀道,斑鬢向長安。徒費周王粟,空彈漢吏冠。馬蹄穿欲盡,貂裘敝轉寒”(盧照鄰《早度分水嶺》);“素服三川化,烏裘十上還。莫言無皓齒,時俗薄朱顏”(駱賓王《途中有懷》)。造成了他們理想與現實的不相稱,個人胸襟與政治地位的矛盾,人人不免都有一種失落感。然而,他們鬱積著不甘居人下的雄傑之氣,於是有力的促使他們文學才能的充分發揮,他們都創作了不少富有個性特征又有時代氣息的詩篇,給初唐文壇注入了新的活力。他們的詩歌創新可以從以下幾方麵來概括。“四傑”思想激憤,高揚掃蕩綺錯婉媚的大旗,給詩壇上帶來了嶄新的氣象。他們初登詩壇,就表現出睥睨古今的勇氣,其鋒芒畢露,盛氣淩人。盧照鄰說:“聖人方士之行,亦各異時而並宜;謳歌玉帛之書,何必同條而共貫?”《南陽公集序》。,“其有發揮新題,孤飛百代之前,開鑿古人,獨步九流之上,自我作古,粵在此乎!”《樂府雜詩序》。王勃說:“孔夫子何須頻刪其詩書,焉知來者不如今;鄭康成何須浪注其經史,豈覺今之不如古。”《感興奉送王少府序》。這種強烈的自信心,是大唐帝國一統後的時代氣息,正是這種時代氣息的激發,他們看到“虞、李、岑、許之儔,以文章進;王、魏、來、褚之輩,以才術顯;鹹能起自布衣,蔚為師相”盧照鄰:《南陽公集序》。,從而激起他們敢作敢為的熱情和豪氣。“莫言貧賤無人重,莫言富貴應需種”(駱賓王《豔情代郭氏答盧照鄰》),這充分表現了身處社會下層、個性長期受門閥製度壓抑的知識分子自我意識的覺醒和強化,對功名利祿的追求和自我期待,這在先朝是不可想象的。

正是在這種激越思想的催促之下,他們能認識到綺錯婉媚的宮體詩風必須革除,以一種自覺的改革意識蕩滌綺靡文風。以“開辟翰苑,掃蕩文場”王勃:《山亭思友人序》。為己任,他們懷著變革文風的自覺意識,有一種十分明確的審美追求:反對纖巧綺錯,提倡剛健骨氣。正如楊炯在《王勃集序》中所言:“嚐以龍朔初載,文場變體,爭構纖微,竟為雕刻,糅之金玉龍鳳,亂之朱紫青黃,影帶以徇其功,假對以稱其美,骨氣都盡,剛健不聞。思革其弊,用光誌業。”強調作詩要有剛健骨氣,實際是針對爭構纖巧,綺靡當時的上官體而言的。在龍朔年間的上官儀為代表的宮廷詩風,體現出來的特點是“綺錯婉媚”《舊唐書》本傳。,他們致力於修辭性、裝飾性之美,缺乏詩歌所擁有的激情和生氣。他們所寫詩歌的內容不外歌功頌德,宮苑遊宴,圍繞著皇帝和皇宮內狹小圈子裏的生活及貴婦宮女,完全脫離了現實社會多姿多彩的生活世界,雖然形式華美而綺麗,但內容太過單一薄弱;四傑們對此文風極為不滿,積極探索,以嶄新的思想,豐富多彩的藝術形式,極大的豐富和壯大了唐代詩壇的內容,為詩歌吹來了一股清新而強健的氣息。四傑不僅思想理論超前,為印證這些理論,他們都投身到創作實踐當中,創作了大量的極富生活情趣和思想個性的詩篇。同時,他們的創作實踐側重於文學的抒情感發作用,追求壯美的審美境界;“思飛情逸,風雲坐宅於筆端;興洽神清,明自安於調下”王勃:《山亭思友人序》。,要求文章“壯而不虛,剛而能潤,雕而不碎,按而彌堅。”楊炯:《王勃集序》。,他們以剛健壯大的情思及審美意識,蕩滌著當時詩壇的柔靡之音和形式主義文風。他們在時代精神的感召下,姿態昂奮,意氣風發,情緒張揚,歌頌新時代,書寫現實生活中的人生艱辛和人生感悟,他們的詩無論歌頌豪俠,詠懷壯誌,描寫羈旅,抒發友情,都有著豐富多彩的時代內涵,具有國富民強,風氣雄放的時代精神。大多詩歌內容健康而充實,感情真實而激烈,豐富和加深了詩歌內蘊。如楊炯《驄馬》寫得氣勢超邁,激情澎湃,心胸曠達,展示了詩人寬廣的胸襟和高揚自負的精神風貌。另如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川》中的“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盧照鄰《劉生》中的“劉生氣不平,抱劍欲專征。報恩為豪俠,死難在橫行。”駱賓王《送鄭少府入遼共賦俠客遠從戍》中的“意氣一言合,封期為裏親。”,如此等等。表現的都是感情真摯明快,慷慨激越的情調。在現實生活中,他們雖然才華出眾而不被重用,但從不氣餒、頹唐、沮喪,一如既往的對人生旅途充滿了希望和信心,情緒高揚,感情純潔而真摯,以豪邁之聲高唱時代與人生,打破了上官體壟斷詩壇的局麵,詩歌內容由重臣轉為平民,由台閣轉為市井化和塞漠化,使詩歌朝著健康向上的方向發展,為唐詩的發展與繁榮開辟了一條新途徑,為中國文學史留下了光輝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