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傑中除王勃外,盧照鄰、楊炯和駱賓王的邊塞詩獨樹一幟,開盛唐邊塞詩之先河。在四傑中,僅有駱賓王到過邊塞,他曾從軍西戎,北遊幽燕,並寫了不少邊塞風光氣象的著名詩章。如《早秋出塞》、《邊城落日》、《夕次蒲類津》、《晚度天山有懷京邑》等。“野昏邊氣合,烽迥戍煙通。膂力風塵倦,疆場歲月窮”(《邊城落日》)的著名詩句,對征人邊愁淒苦的描寫,極具生活深感。“二庭歸望斷,萬裏客心愁。”(《夕次蒲類津》)“不求生入塞,唯當死報君。”(《從軍行》)殺敵報國,建功立業理想可以想見。情調慷慨多氣,真實的反應了初唐時代精神;駱賓王因有較長的邊塞生活經曆,具有親身體驗,所以邊塞詩寫得最為生動傳神,在四傑中成就最高。絕非樂府擬古之作所比。盧照鄰也寫了不少邊塞詩,他的《戰城南》、《關山月》也寫得意氣橫生,充分展示了神勇殺敵、為國立功的強者形象;其中《從軍行》最為人們稱道:《戰城南》“塞北途遼遠,城南戰苦辛,幡旗如鳥翼,甲胄似魚鱗,凍水寒傷馬,悲風愁殺人,寸心明白日,千裏暗黃塵”形象的表現了勝利戰功是通過戰勝邊地苦寒,犧牲無數生命換來的,勝利來之不易,為此更應珍惜。如楊炯的《從軍行》: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
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在唐代,邊塞是當時士人幻想建功立業的用武之地,四傑中大多沒有去過邊塞,但詩中表現的立功邊塞的誌向和慷慨情懷卻十分強烈。《從軍行》是樂府舊題,描寫一個讀書學子從軍邊塞參戰的全過程,僅有四十字,既揭示出人物的心理活動,又渲染了環境氣氛,筆力極為雄勁。詩的首聯寫邊報傳來,激起了誌士的愛國熱情,表現了人物的精神世界,交代了戰事發生的背景,三、四句寫唐朝大軍辭京迅速出發,神速到達前線包圍敵人,渲染出龍爭虎鬥的戰爭氣氛。五、六句具體寫戰鬥卻不正麵著筆,而是用景物描寫來烘托,奏明快,有飛流湍急、一往無前的氣勢,把書生強烈的愛國激情和氣壯山河的精神世界栩栩如生的展現出來了。在蒼涼的戎馬氛圍中,直接抒發了不甘庸碌無為的情懷。從形式到內容都有開拓和創新,顯得雄渾剛健、慷慨悲壯,這種豐富多彩的激烈戰爭場麵的描寫,僅通過嚴整規矩的律詩形式來表現,實屬初唐第一人,當時影響很大。總之,這種書生意氣的激揚書寫,是構成“四傑”詩歌“骨氣”的重要因素,也是“四傑”詩風與宮廷詩風迥然不同的內在原因。雖然說“四傑”詩風亦屬“當時體”,還深受當時流行的宮廷詩風的影響,講對偶聲律,追麗巧韻調的流轉,但楊炯的五言詩,不能不說是一種有意的追求和創新,氣格高揚,為之一振。對五言律詩的定型完善及成熟方麵做出了不可低估的貢獻。
四傑渴望濟危赴難,報效國家,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但是卻受到各種不公正待遇,為此,多有不平之氣,牢騷衝天,至於說他們濟世匡危的能力有多強,姑且不論,從其詩作中可看出,他們在初唐社會中有雄心,有理想,有抱負,卻得不到重用,不遇於時卻是事實。鑒於此,他們寫了不少這方麵內容的詩:“寶劍思存楚,金錘許報韓”。(駱賓王《詠懷》)他們不惜捐軀死難:“但令一顧重,不吝百身輕”。(盧照鄰《劉生》)“不學燕丹客,空歌易水寒。”(駱賓王《送鄭少府入遼》)可見理想遠大,抱負高華,而現實生活中,他的才高位卑,仕途不暢,致使遠大理想落空,功名難就:“思北常依馭,圖南每喪群。無由召宣室,何以答吾君。”(盧照鄰《至望喜矚日言懷》)“玄草終疲漢,烏裘幾滯秦。”(駱賓王《春日離長安客中言懷》)於是,他的感歎世路艱難,人情冷漠:“虛心徒有托,循跡諒無端。太息關山險,籲嗟歲月闌。”(駱賓王《詠懷》)“一朝零落無人問,萬古摧殘君詎知?人生貴賤無終始,倏忽須臾難久恃。”(盧照鄰《行路難》)與此同時,他們還將中下層讀書人的貧苦落寞與貴族統治者的奢侈淫樂相對比,揭露了統治者豪富醉生夢死,荒淫無度,諷刺他們妄圖長久享富貴榮華,對寒微人士的生活艱難寄予了同情。代表作如盧照鄰的《長安古意》,全詩借用傳統古題,用傳統題材寫當時長安現實生活中的形形色色的畫麵,以托“古意”實抒今情。這一長篇巨製分為四部分來描寫,奏未諧”的弊病。“一變而精華瀏亮;抑揚起伏,悉諧宮商;開合轉換,鹹中肯綮”《詩藪》內編卷三。,所以,胡應麟極口讚歎道:“七言長體,極於此矣!”同上。此詩雖有六朝餘習,但大體吻合新內容所需,前幾部分多麗句,結尾縱橫對比則多清詞,抒情味極濃,並加以議論,增強了表現力。在初唐詩壇,盧照鄰“放開粗豪而圓潤”之聲,唱出如此強音,壓倒那“四麵細弱的蟲吟”,在七言發展史上實為新聲,是宮體詩的“一個破天荒的大轉變”《宮體詩的自贖》聞一多全集,第15頁。,就藝術而言,也是有“不廢江河萬古流”的價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