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豪俠精神的詩意情懷(2)(3 / 3)

自負、功名心強,性情狂傲不羈,好結交遊俠是邊塞詩人的共同特點,通過立功邊塞實現理想和願望是邊塞詩人的一致追求,高適也不例外。他抱負遠大,以“謀略”自許,為此,他兩次北遊燕趙,“北上登薊門,茫茫見沙漠。倚劍對風塵,慨然思衛霍”(《淇上酬薛三據兼寄郭少府微》)。企求像衛青、霍去病那樣立功封侯。即使在理想落空、抒發不遇的悲慨時,也在慷慨悲歌的蒼涼中寓有壯懷之氣,仍跳動著一顆不甘寂寞、急於用世的雄心。如《古大梁行》“暮天搖落傷懷抱,倚劍悲歌對秋草。”又《送蔡山人》:“鬥酒相留醉複醒,悲歌數年淚如雨。”並時刻對邊塞生活進行實地體驗和冷靜觀察。他第一次北上歸來時,於開元二十六年(738)創作出最負盛名的邊塞詩《燕歌行》就體現了這一點:

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摐金伐鼓下榆關,旌旆逶迤碣石間。校尉羽書飛瀚海,單於獵火照狼山。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雜風雨。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大漠窮秋塞草腓,孤城落日鬥兵稀。身當恩遇恒輕敵,曆盡關山未解圍。鐵衣遠戍辛勤久,玉箸應啼別離後。少婦城南欲斷腸,征人薊北空回首。邊庭飄颻那可度,絕域蒼茫更何有!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一夜傳刁鬥。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勳?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

在開元二十六年,幽州將趙堪白真陀羅矯張守珪之命,逼迫平盧軍使烏知義出兵攻奚、契丹,先勝後敗。“守珪隱其狀,而妄奏克獲之功”《舊唐書·張守珪傳》。。高適對此感慨頗多,對這種驕橫輕敵,荒淫失職,造成戰爭失敗,使廣大兵士受到極大的痛苦和犧牲的將領進行了譴責和抨擊。全詩把多次戰爭的慘烈場麵濃縮在二十八句詩歌中,寫出師、戰敗、被圍、結局。從辭家去國到榆關、碣石,更到瀚海、狼山,概括了出征的曆程,逐步推進,氣氛從寬緩漸入緊張;戰士英勇殺敵,殺得昏天黑地,不辨東西,在惡劣的環境下,更加增添了肅殺氣氛。然而那些將軍卻遠離陣地尋歡作樂,這一嚴酷的對比,揭示了將軍與士兵間的矛盾,出征時的驕橫與這一矛盾,就暗示了必敗的結局。接著是力竭兵稀,重圍難解,孤城落日,衰草遍野,這些陰森的邊塞景色,烘托了殘兵敗將心境的淒涼;接著寫士兵的痛苦心境,征夫思婦的思念之苦更加重了士兵的淒涼心情,從而對主題的深化不可或缺。最後四句淋漓悲壯,感慨無窮。士兵與敵短兵相接,浴血奮戰,視死如歸的精神,豈能以功勳代之,他們的質樸、善良、勇敢、悲壯,詩人的感情世界裏蘊含著悲憫和禮讚,同時也有譏刺嘲諷。杜甫讚美高適、岑參詩說:“意愜關飛動,篇終接混茫”。此詩以李廣終篇,意境確實“飛動、混茫”,雄渾深遠。粗獷氣質,慷慨昂揚的情調彌漫全詩。

全詩氣勢暢達,筆力矯健,渾化無跡。氣氛悲壯淋漓,主意深刻含蓄。“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雜風雨”,“大漠窮秋塞草腓,孤城落日鬥兵稀”,對悲劇的場麵進行了極大的渲染和暗示。淒涼的慘狀是對將軍好大喜功的有力譏諷,更為可貴的是,在激勵戰鬥中,對士兵複雜的內心活動及變化的描繪,淒惻動人,深化主題,增強了詩歌的力量。全詩采用對比手法,如出師時的鋪張揚厲與戰敗後的困苦淒涼的前後對比,士兵效命死節與漢將怙寵貪功形成對比,士兵辛苦久戍,夫妻分離與漢將臨戰失職、縱情聲色的對比,結尾處李廣與唐將的古今對比。“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二句最為沈至”《唐宋詩舉要》引吳汝綸評語。,正是這種對比,增強了詩歌的深度和廣度。大大開拓豐富了詩歌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