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在詩歌的句式、節奏、押韻等方麵,岑參都有令人耳目一新的麵貌。岑參用歌行體寫的邊塞詩,表現出別人沒有的樣式,從不受舊題樂府窠臼限製,獨創一格。比如舊題樂府都是偶句結體,或二句、四句的格局,而岑參的歌行體三句一節,同時三句一換韻,句句用韻,與舊題偶句押韻迥異,顯示出音節急促,奇峭瑰麗的特點。他往往根據內容來變換形式,形式為內容服務,並有機結合,效果極佳。有的詩多次換韻,形成音節的響亮清越,氣勢雄健逼人的,如《輪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一詩,多達七次換韻,詩句流暢而音調清亮,還有轉韻時用頂針手法的,如《涼州館中與諸判官夜集》,全詩兩句一轉韻,有四處用了頂針手法,氣脈以一氣貫之,語氣流暢,筆墨灑脫,詞章手法嫻熟精妙,表現出了高超的藝術才能,顯示出藝術上的創新。就一首詩的句數上說,岑參也有別於其他詩家,他不再局限於偶句成篇,而是根據需要能偶則偶,能奇則奇。如《敦煌太守後庭歌》由十五句構成,顯得奇突不平,異樣生新;就詩句的字數上說,詩人喜歡用三、五、七言句式,錯落有序,富有變化。與每節句數多少相應,用韻也是多種多樣,不拘一格。有句句押韻,一韻到底的;也有兩句一換韻,三句一換韻、四句一換韻等形式,打破了歌行體偶句用韻,始終一韻或很少換韻的舊格局。節奏或輕快自如,或急促鏗鏘。這種欣欣變化,使節奏、旋律都有超人之處。清人施補華說:“《輪台歌》:‘輪台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鬥,隨風滿地石亂走。’‘半夜軍行戈相撥,風頭如刀麵如割’等句,兵法所謂其節短,氣勢險也”丁福保:《清詩話》,,兩句一換韻,有兩個五言句,其餘則為七言,較似岑參歌行體。別的歌行體就不如岑參詩句式參差,錯落有致了,顯的整齊嚴謹,凝練,雖有一股遒勁渾樸之勢,但缺乏生新奇峭的獨創性,因襲守舊痕跡較為明顯。
在描寫抒情上,岑參也是各得風流,迥然有別的。岑參詩重在描寫,通過描寫瑰麗的景色來抒發內心感情,情感的抒發在描寫中已得到很好的表達。他的詩多是客觀描寫景致,展現出五彩繽紛的生活感受,通過奇異之景引人入勝,而詩人之情思也就渾融其中了。往往借景物表達情感,內心情感在自然景物的描寫中自然襯托,烘托渲染而出,情與景是渾融一體的,顯示奇峭瑰麗。高適的詩重在抒情,並且往往直抒胸臆,甚或夾敘夾議,為此,其詩主觀情調較濃,在這方麵有如李白。在他的詩中,雖有描寫景物,也不過是借景抒情罷了,體現不出景情渾融的特點。表現不出磅礴之氣勢,情由景發,景中自有情達的局麵。
特別是贈別酬唱之作,岑參與高適更是徑庭有別。酬唱贈別是古代文人交往的重要手段,為此,酬答贈別之作曆來是文人創作的一種體製,其中不乏千古名篇。但細察之,虛應酬者居多,無病呻吟者為眾,那種傷情離別,慰勉離緒的抒情格調是一致的,千篇一律的,少有開拓創新之作,然而到了盛唐的岑參手中,卻另辟天地,徹底改變了固有格局。而是把大量的筆墨放在對別地別時的自然風光的描寫上,在光怪陸離的綺麗景色末尾,輕輕點出送別之意。在大量的自然風光中賦有濃濃的抒情描寫,這就使酬贈送別之體有了新創造,而且在創造詩的意境上,對舊有的藝術技法有了重大突破,顯現出別開生麵的詩境,大自然風光給人的驚喜將離別的怨愁一下子衝淡了不少,更多的是鼓勵和發揚,少有淒淒哀哀柔弱的兒女之氣。如《熱海行送崔侍禦還京》:
側聞陰山胡兒語:西頭熱海水如煮;海上眾鳥不敢飛,中有鯉魚長且肥。
岸上青草長不歇,空中白雪遙旋天;蒸沙礫石燃虜雲,沸浪炎熱煎漢月。
陰火潛燒天地爐,何事偏烘西一隅?勢吞月窘侵太白,氣連赤阪通單於。
送君一醉天山郭,正見夕陽海邊落;柏台霜威寒逼人,熱海炎氣為之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