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詩以時間順序之法,將季節、景物、行人、動作一一點出,清明佳節春雨紛紛的境界描繪的極為精到。裏,匆匆的行旅之人的心緒可想而知,“紛紛”二字既寫雨又寫人,寫雨綿密淒冷,寫人紛亂淒迷的情感。第二句點明行人。在“紛紛”的春雨中,行人當然因道路泥濘,春衫濕透,寒意侵人而“欲斷魂”,所謂“斷魂”,就是“銷魂”,也就是形容哀傷愁苦的情狀,神思茫然失魂落魄的精神狀態。接著詩意巧妙而自然的轉換,作為行旅之人身份的強調和襯托是通過“借問”二字點明的,“酒家”是避雨散愁的去處,牧童的出現使全詩色調明朗起來,牧童所指,細雨迷濛中,遠處紅花綠樹掩映下的村落依稀可見,詩人心中極有暖意和安慰。杏花帶來春的氣息,令人向往,令人陶醉,於是鄉愁和惆悵頓時消失。這首詩,好就好在沒有停留在抒愁情懷上,而是利用春意消融了孤寂愁緒,詩的境界得到了升華,蘊含深厚,曲折有致,自然天成,不留斧鑿痕,曆來被人推崇。
他的另一首寫景絕句《山行》,向來膾炙人口,正所謂“詩中有畫,畫中有詩”,各種意象層次分明,色彩搭配也很有章法,給我們表現了一幅動人的山林秋色圖,四句詩寫山、山路、白雲、人家紅葉,構成了和諧的畫麵。這些景象有機聯係,主次分明,前三句為次,處於陪襯地位,第四句是主,為畫麵中心,描寫的是濃墨重彩。前三句是第四句的背景色,創造了一種氣氛,起鋪墊和襯托作用。迷人的秋色秋韻、秋景令人陶醉,情致悠揚,耐人尋味。《秋夕》一詩純以客觀景物來給畫麵著色,顯得暗談、幽冷,襯托出宮女淒涼的人生,把抽象的意緒具體化為客觀意象,具體可感,真如梅聖俞所言:“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然後為至矣。”《六一詩話》。,此言正說明了此詩的藝術特點,詩中沒有一句抒情之言,但宮女哀怨期盼的複雜感情卻見於言外,另如《歎花》“自是尋春去校遲,不須惆悵怨芳時。狂風落盡深紅色,綠葉成陰子滿枝。”更是含蘊不盡。全詩圍繞一“歎”字展開,前兩句自歎自解,自怨自艾,追悔莫及,惆悵失意,寫來騰挪跌宕;後兩句風風雨雨的自然界中,鮮花謝盡,綠葉成蔭,子實滿枝,純客觀描寫花樹的自然變化,詩人痛惜懊悔溢於言表。全詩純用“比”法,通篇敘事賦物,比興抒懷,花開花謝,綠樹成蔭,果實滿枝,暗喻少女發春不再,已結婚生子。比喻若即若離,含蓄婉轉,隱喻的成功運用,顯得構思新穎巧妙,意濃情深,別有一番滋味。
總的來說,杜牧的七言絕句,無論從選材構思,內容的轉換,結構的躍動,情致的獨特,手法的靈活,自然和諧,敘事、寫景、抒情議論的有機統一,自然天成,可說在晚唐詩壇是精品中的精品,自初盛唐絕句高峰過後,晚唐杜牧、李商隱成就最高,藝術性最強。單就詠史絕句而論,從漢代班固的《詠史》開始,曆代詠史之作代不乏人。阮藉、左思、鮑照、李白、杜甫等著名詩人,都有詠史詩,然而真正將詠史詩推向高潮的是晚唐,杜牧、李商隱在前人詠史詩的基礎上,更令其發揚廣大。他們把傳統的比興手法用在曆史題材創作中,因史事比興諷諭,通過詠歎曆史而影射現實,表達真情實感。但是,其中飽含著詩人對曆史事件的認識和理解,兼有對史實的遠見卓識,使曆史與現實自然交融,有相當的難度。杜牧都能突破難關,在難中見巧,巧中出奇,發揮了極高的藝術創造力,表現了較高的史學才能和史學認知能力,寫出了精妙絕倫的詠史詩篇,他對曆史的獨特判斷,用詠史詩對曆史和現實做出恰切而形象的分析,表現了他深厚的理論根底和左右逢源的才智,正因為此,他的詠史七言絕句才被詩評家譽為“二十八字史論”,這種獨到新穎的論史精粹,得到了曆代詩評家的高度讚譽。被評家往往作為範例進行點評,是理所當然的。
杜牧在晚唐詩壇上是佼佼者,在散文創作上也屬大家。杜牧雖然不是古文運動的成員,但他完全繼承了古文運動的理論,並在韓柳之後,古文運動日益衰落的情況下,使散文在頹唐中振奮起來,獨樹一幟的創作了大量的散文,不能不說他的過人學識和才能。尤其是他的政論散文更是引人注目,成就最高。李慈銘論杜牧其人其文時說:
才學均勝,通達治體,原本經訓,而下筆時複不肯一語猶人,故骨力與詩等,而氣味醇厚較過之,……後惟老蘇幾策權書可以鼎立,固為最著;……皆奇正相生,不名一體,氣息亦直道兩漢。
(《越縵堂讀書記·八·文學》)
李慈銘所議所評,並非過譽之詞。充分肯定了他的才能、學識,把他的政論散文與賈誼、蘇軾之文相並提,各種文體行文都奇特高遠,氣勢浩然,是兩漢古文的繼承和發展。議論天下形勢,氣勢咄咄逼人;評說攻守得失,言詞精辟獨到,尤為精彩。他在《守論》中直接指斥姑息養奸、縱虎為患,對國勢的認識與分析深刻有力,軍事謀略遊刃有餘,氣勢恢宏一氣貫之,辯駁恣肆勢不可擋,可見文如泉湧,洋洋灑灑,自如翻騰,信手得體,是多類形製的多麵手,是縱橫捭闔的大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