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日壬午陰

早起,詣謁糧道陸公元鼎,以其日間當赴滬驗米也。既偕王、項二君入見,複同往見方伯聶公,蓋與論錢法。米市及溧陽、婁縣二缺交代也。午正乃出。過少穀小坐。適蘧園少眉之母敖夫人是日生辰,往為升堂之祝。旋即辭歸。午後,訊案一起。

二十三日癸未陰

先君子八十九壽冥誕日也。設祭於寢。午前未出。芸莊來一談,述及方謁中丞,以所劾八人公論允否為詢,而於鏡之,則訪其是否吸食洋煙。對以:“可為出結,向不沾染此病。”又謂其必好色,則對以:“室僅老妻,年亦相若。固將古稀矣,何色之為。”嗚呼!謬妄至此,尚可與任封圻哉。陳平無兄而盜嫂尚待辨乎?時儈所趨,小人得誌宜乎?賢如鏡之而不免也,其以病衰不振,遇事惰滑劾之人,人以為誣即中丞亦固有意誣之也。舉黜顛倒,是非混淆,欲不為衰世之政乎?午後,以同年管慰喬孝廉(祥麟)頃來見訪,特往拜之,寒酸落寞,情殊可念也。便道出婁門,至保甲公所,一察市井之安靜與否。與王聽泉防副一談而歸。入城訪譚少柳太守及張紳肇鐮,皆不遇。

過宋鬆存吉宜多賓巷寓所一談。鬆存新失官,以自問無過,尚覺泰然,故能談笑自若,且詩興亦未衰也。歸署,少穀先過我,久談乃去。夜得高郵錢鴻士函。以河運米事,大相詬病,為之不怡,鬱鬱不可寐,坐待十二鍾後乃出巡街,南至獅子口,北至婁門,西至關帝廟,周曆逾三點鍾乃歸。輿中有一絕雲:“曆遍東城夜未闌,箯輿搖兀不知寒。機聲到處兼刀尺,想見民家生事難。”亦紀實語也。歸而仍不一交睫,遂以至曙。

二十四日甲申晴

犁旦即起,茶麻雙眼,倦不能開。遂詣撫轅,偕王、項二君入見。亦論河運米事也。武進令吳耀堂甚為讒者所中,撫部頗訾之。因力為之辨。蓋其悃堛無華,實循良之選,非阿私之見也。既出,二君以擬稟相托,歸即作以上陸道焉。午後,吳昌碩、郭輔卿兩大令來一談。新署元和典史陳翰英字蘭孫來見。訊案數起。少穀過我晚飯。日間沛縣馬小沅兄之帳友熊君來訪,齎到小沅見饋各物,當即函謝之。

二十五日乙酉陰

辰起,至利一上圖五聖閣顧監生家勘驗竊案,事畢,便過鏡之一談。則傅、任、魏、林諸鄉人皆在,久坐乃歸。午後,沈期仲大令來,蓋由寶山入省也。談至薄暮乃去。何建之主簿亦先過我小坐。客去,訊案兩起。於夜出巡,至卯正乃歸。

二十六日丙戌陰小雨

前夕,巡夜,以柵夫多玩娛,無閉關者,詔路懲責,不免肝氣妄動,兼感風邪,雞鳴後乃歸,遂不安寢。然亦偃臥至巳初乃起。起則章練塘董事錢承謨來言,有發塚匪徒三名為鄉民斃其一,陳貳尹已解其二,將至矣。因詣中丞及太守稟知,以便親往勘驗。歸則犯果至,一訊而服,贓亦確鑿可證,亟屏當行李,戒道焉。洪鷺汀、宋觀三、吳昌碩先後來。燈後又訊案一次。以雇船過遲,夜分乃得出葑門,於滅渡橋西登舟,已交亥矣。衛君國壽來見,亦練塘董事也。

二十七日丁亥雨

既旦,大風雨。以輪舶未來,不能解纜。繼而家人戈福至,命稟借撫轅飛槎小輪至,乃克啟行,然已午初三刻。既出寶帶橋而東,即多湖蕩。時東北風大作,輪亦力不之敵,致有遲延。比出澱山湖,入練塘北港,天已曛黑,水程不可辨,距鎮十裏許,遂以停泊。終日舟行震蕩,寒威凜冽,幾若不堪此苦。乃知安樂既久者之不足與任事也。愧何如哉!

二十八日戊子雨

犁旦,榜人鼓枻而抵練塘。即借肩輿冒雨至鎮,相驗已死發塚盜犯顧阿三屍身。該匪稔惡已極,雖經鄉民憤怒朋毆,並無製命之傷,可謂幸逃顯戮矣。張李一姓兩棺,即在東西木圩,亦經訊明。鎮中文武及紳董均來船一見。旋即解維而歸。仍由輪拖帶。辰正即行,午正過周莊,比抵葑門,天色已曛矣。歸署,雨聲仍浪浪未息。時適歲除,小民之怨谘可想已。案頭公文逾尺,有太守一函亦在。

二十九日己醜雨

犁旦起,詣謁撫部及藩臬兩司,俱以次得見。於客坐與鎮江守彥秀詠芝公遇,其新以聽斷明敏,吏畏民憶,為製軍劉峴莊所特薦,故意氣亦見發舒焉。歸,過鏡之小坐。返署,治鄉味以祭於寢。家中相傳所謂年飯也。因以宴陶斐然諸友。飯後,訊案數起。心緒甚雜,不知何為。白香山詩“始知官隻為他人”一語,數讀之,徑以為悵悵雲。

三十日庚寅雨

犁旦,即詣撫轅,偕芸、詩二君轉至兩司、道、府憲署,皆辭歲也。皆未得見。歸途,過鏡之一談,以其鬱鬱獨居,有今昔盛衰之感,與之一論近事,雖坦然不以介懷,而賢否之辨不明,公道抑而不彰,終不免有概於中者焉。且聞武進令吳君耀堂已為蜚語所中,去官之日將不遠。讒構易行,正士屈抑,所謂君子道消之時也,能無恫哉!歸,料理公私事宜,半日幸亦就緒,遂又度一終歲矣。